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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婚事已退
    虞兰茉浑身一震,竟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好似已然看到虞兰萱悲惨无望的前景一般。

    高远他,他的卑鄙和冷情,只会比方家更甚!

    自己若真带两位妹妹入府,无疑是将身家性命全数交托到高远手上,日后只能任他拿捏!

    该死,自己怎会生出这么愚蠢的念头。

    她一时惊怒不已,忙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回高家,就在这守着你们,看方家和靖国公府谁敢来放肆!”

    虞兰娇鲜少见到她这般喜怒形于色,当下心中一暖,却还是摇头道:“长姐还是回高家去才是。”

    见虞兰茉又要反对,她意有所指道:“长姐可知今日我为何要自己替父亲摔盆?便是为了立女户做准备。”

    “立女户?”

    虞兰茉再度被自己妹妹这异想天开之语给震惊了。

    大周朝的确有立女户的说法,多是家中没有男丁,又不舍父母的女子去官府申办。立了女户便不必再嫁人,而是招赘入府。

    可那多是贫民百姓,或是商户之女为了继承家业,才会有这种想法。

    世家贵女从出生开始,想的便是择一高门贵婿,尊贵端庄过一生,从来不曾出现过女户一事!

    虞兰娇这话,说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她要立女户,莫说世人非议指点如何难受,便是日后招赘,这高门勋贵的男子,谁会愿意去做上门女婿。

    立了女户,又能找到什么好郎君?

    难不成要招那农户庄户、三教九流之人做夫君?

    她分明是为了护住萱儿,便舍弃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虞兰茉眼眶之中逐渐攀出泪花,满眼都是对妹妹的怜悯,和对自己未能尽到长姐之责的愧疚。

    虞兰娇好似看穿她的担忧,轻婉地眨了眨眼,露出十分媚意和灵动。

    “长姐担心我的终身大事?须知今日刘氏一闹,虽没讨到什么好,可我的名声终究是受损了。加之我退了三皇子的婚事,一个被皇室退婚的女人,京都世家谁还敢娶?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低头求嫁,豁出脸面任他们指指点点,还不如立了女户。

    一来再也无人敢来觊觎虞府家财,二来,也不必将萱儿的终身大事交托到旁人手上。”

    虞兰茉眸中悲怆愈浓,说来说去,那看似贻笑大方的立女户一说,居然是唯一能解决虞府困境的办法。

    只是,这未免太委屈虞兰娇。

    她轻轻握着虞兰娇双手,垂眸轻声道:“话虽如此,可在长姐心中,对你跟对萱儿一样,终究希望你也能寻个良人,和和美美。”

    这世上的女子,所求的不就是如此吗?

    为何偏要让虞家的女儿这么命苦,连最平凡的婚事,都要费劲心思才能筹谋!

    虞兰娇没接她的话,淡淡一笑,“长姐若为了我们,更该早日回高府。恕妹妹说句难听的,长姐如今是高府大奶奶,腹中胎儿贵重无匹,又得夫君和长辈看重。

    有姐姐照拂,妹妹们要做什么自然都方便些。

    可长姐若只将心思放在虞府,反将高家冷落,日后失了夫家的人心,说不得还要依靠妹妹们接济,届时,只怕这京都人人都能踩我们一脚。”

    虞兰茉听着这冷静客观、却又血淋淋的剖析,终于忍不住心头难言的沉郁,搂着虞兰娇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妹妹往日素爱吟风弄月,醉心诗词歌赋和闺中风雅之事,何时会为了生计,做这些筹谋算计。

    一样艳丽娇美的眉眼,此刻却硬生生现出格外不同的刚硬冷厉,这一认知让虞兰茉心如刀绞,好生哭了一回,才暗哑着嗓音道:

    “是长姐对不住你,成日只顾着和夫君斗气,想着要那纯粹无暇的感情,这才忘了虞家的困境,兀自让你们独自去面对虎狼窝。

    如今想来,你那日不该救我,反倒该狠狠打我一顿!”

    虞兰茉连忙搂住了长姐的细腰,嗅着她怀中传过来那熟悉的味道,只觉泪意亦是汹涌。

    “娇娇才不呢,娇娇要姐姐陪着我。”

    虞兰茉闻言更是大恸!

    虞兰娇年幼丧母,便是虞兰茉亲手将她带大,这怀中温暖的味道,并非只是姐妹情谊,更是她与这世间最重要的牵绊。

    犹记得长姐出嫁之时,虞兰娇便是这般赖在长姐怀中,险些误了和高家拜堂的吉时。

    她怎么舍得怪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姐姐!

    相拥良久,虞兰茉终于冷静下来,轻抚妹妹娟发,“好,长姐陪着娇娇,长姐保证,一定在高家站稳脚跟,日后谁也不敢欺你们无依无靠!”

    是时候了,是时候丢掉那些吟风弄月的小女儿情态,是时候接过虞家顶立门户的重担!

    夜幕渐深,明正帝并未送虞横出城,只远远地看着虞家三个女儿面容坚毅冷肃地领着众人前行。

    直至人影再也看不见,他才回过神来,“虞横这个女儿,若是男子,定能接过虞横的衣钵,继续为朕效劳。”

    身边的福公公如何不知皇帝这是想起了虞横的好,忙弯腰讪笑:

    “陛下果然仁爱臣子,只是也不必遗憾,二姑娘不是说了,第二颗文曲星,在高大奶奶腹中呢!”

    明正帝果然将注意力从虞兰娇身上移了开,转而回忆起文雅清丽的虞兰茉。

    “第二颗文曲星?你说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福公公打量着他的脸色,本该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打消皇帝对虞府的好奇和关注。

    可方才灵堂前刘氏的惨状出现在他脑海中,陡然让他无比恐惧忌惮。

    忙垂了头恭敬道:“虞相今日堂前显灵,虞家一脉说不定真有几分神秘。依老奴看,这文曲星的传说,八成是真的。”

    “你也这样认为?”

    文正地脸上果然出现几分趣味盎然和期待,随即又迅速一沉。

    “朕对虞相多有倚重,可偏偏有人,见不得他好,见不得朕君臣和乐。还有朕的儿子,也跟在别人身后,践踏朕的臣子!”

    福公公心神一凛。

    知他说的便是今日上门羞辱虞兰娇的刘氏,和其背后的三皇子一脉了。

    今日皇帝回来虞横葬礼一事,他早就告知了淑妃。

    偏淑妃认为若能在皇帝面前彻底撕下虞兰娇的脸面,让明正帝对虞家女儿心生厌恶,日后三皇子再议亲事才不会惹得皇帝不喜。

    她的筹谋本不算错,唯一错的,就是没想到虞兰娇竟然这般厉害,当众戳破了刘氏所有谋划,反将刘氏的脸皮和三皇子的名声扒了个彻底。

    淑妃这番,算得上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果然,一回宫,明正帝写了一副“敬始而慎终,君子始终如一”的书法,大张旗鼓送去三皇子宫中。

    又传话道:“既不喜欢虞家那门亲事,朕准他退亲,不必在外让武安侯府上蹿下跳,没得丢了皇室的脸面。

    让他即刻便将婚书和小定礼交出来,朕亲自派人送回虞府!”

    诚然,看在淑妃的面子上,这一处置压根称不上惩戒,顶多是一句训斥而已。

    可三皇子依旧从中看出了明正帝的隐怒。

    这可实在棘手,若明正帝对虞家还有旧情在,自己快刀斩乱麻地退亲另寻亲事,便落了下乘。

    他面不改色地命人将婚书和一应退婚物品交到福公公手上,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般地沉重。

    虞兰娇,她怎么敢,怎么敢当众说要和自己退亲!

    印象里,虞兰娇总是娇娇怯怯地在他身边。

    每每自己回头看她一眼,她便会嘴角微翘地笑起来,眉梢眼角全是满足,好似自己的目光,是她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百姓面前,在刘氏面前用这么冰冷的口气指责自己。

    如今整个京都都将自己当成寡廉鲜耻背信忘义之人,连父皇都对他颇有微词,这般大闹一场,对虞兰娇究竟有什么好处?

    难道她竟真的不想嫁给自己?不想做自己的女人?

    不。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他压了下去。

    虞兰娇对他的痴迷和依赖,一直是他心中最引以为傲之事,她的娇媚从来都是无人知晓的幽谷里,只为迎接自己而盛开的昙花。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嫁给自己。

    定然是今日刘氏的话太过难听,她失望之下,心灰意冷才耍了小性子。

    只要自己好好哄她几句,她依然会回到自己身边,委屈一点做个妾室又如何,三皇子有这个自信,虞兰娇愿意为自己做出这样的让步。

    只是,在那之前,必得消除刘氏惹出来的这个烂摊子才是。

    翌日,虞兰娇刚送了虞兰茉回高家,便迎来了宫中的人。

    竟是皇帝身边最得看重的贴身內侍福公公!

    虞兰娇心中一惊,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若她没看错,昨日明正帝分明微服出现在了父亲的葬礼之上。

    自己那番表演,定然打动了他。加之父亲刚刚为了而赴死,如今正是他愧疚之意最浓的时候。

    如无意外,今日福公公这一遭,带来的定然是好消息!

    果不其然,虞兰娇行礼之后,福公公便亲手将婚书和虞兰娇的庚帖奉上。

    “二姑娘万莫沉溺悲痛,反倒伤了身子,虞家的人和事,殿下都记挂着呢。”

    虞兰娇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婚书,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心中激荡。

    她成功了!

    今生她毫发无伤地退了婚事,自此再也不必跟三皇子绑在一起!

    至于福公公说的话,她只是过耳便忘。

    虞家的冤屈,皇帝此刻记得,可又能记得多久?

    不过数月后,他便会将虞横抛诸脑后,唯有在被摄政王威胁之时,才会想起虞横这个往日为他马首是瞻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