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颁旨的人走了,杜季棠依然是懵的。
用唐霁的身份领了赏,以后还能做回杜季棠吗?如果被揭露的话,算不算欺君?
令他疑惑的是,李梁审讯时并未定罪,大胡子那三人虽是被毒死的,但当时说得是强抢银票咎由自取,怎么就成了自己斩杀的呢?
这事儿李梁也没深究啊,最后也没定论啊!
杜季棠正百思不得其解,小和蹦蹦跳跳跑了进来,“唐霁,我也有赏赐,等我到了京都,就可以把我师父接过去啦。”
杜季棠说了句恭喜,然后道:“小和,帮哥跑一趟,把裴副使请来行不行?”
小和摇摇头,“副使大人正忙着,没空。”
“你帮我请人,我给你二两银子。”
小和撇了撇嘴,“我才不会为金钱折腰。”
“十两。”
“那……折一下也行,咱们先说好了,若是大人不来,你可别埋怨我。”
小和两条腿儿倒腾得很快,没多大功夫跑了回来,“裴大人真没空,有个伯伯要做手术,需要截腿的,大人正跟郑医官和庞大夫确认如何麻醉呢。”
杜季棠无奈,按照说好的给了小孩银子,小和美滋滋道:“这十两可以置办不少家具呐。”
杜季棠很是不屑 ,“十两能买什么家具?十两买得破烂能用吗?不得买个雕花拔步床啊?”
“十两是很大一笔钱,雕花的床买不起。”
“你师父这些年不是很努力……”
小和立刻恼了,“我不买雕花拔步床,买个木板床不行吗?我不买紫檀木八仙桌,买个四条腿的小桌子不行吗?我师父努力你又看不见,你就很努力吗?你在医所连换药都排不上号,不就是一个洒扫小厮?”
杜季棠:“……”这小孩……人身攻击……
“别恼,我再给你十两赔礼,你可以买个稍好点儿的桌子。”
“哼!我夏雨和不为金钱折腰!”小孩气呼呼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件事儿,“裴大人说,你若有要事,她可以晚些时候过来。”
于是杜季棠就开始眼巴巴地等,到晚上快吃饭的时候,裴锦果然来了。
杜季棠先是假模假样关心下午治腿大叔的病情,又感谢裴锦为自己讨赏。
裴锦笑道:“不必客气 ,你想想,干掉那几个刺客是不是帮了医所?”
杜季棠觉得说得通,便点了点头。
“帮医所是不是相当于帮了本副使?”
这好像也没啥毛病,于是杜季棠又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替本副使做事,当然要论功行赏。”
杜季棠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说道:“完全是误打误撞,在下不敢居功。副使大人,刚刚听说在下除恶的事迹四处传颂,在下不知……外面是怎么传的?”
裴锦道:“急吼吼将本副使找来,原来是为了听故事。”
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我不过是给你买了个热搜,啊不不,给你做了个营销,说白了就是将你那点儿事,用大众爱听的方式讲了个故事。”
“智州唐霁,二十出头,样貌平平略有猥琐,医术平庸只能打杂,没想到,平凡之辈却有一颗金子般闪亮的心!”
杜季棠:我哪里猥琐?哪里平庸?
“赈灾医队行到智州,遇恶徒纵火,唐霁故意自称庞盏,只为了被刺客捉走好深入敌营,查明幕后黑手。”
杜季棠:不是吧,我竟然可以如此高尚?
“旁人都以为,他在医道上没什么建树,其实他是扮猪吃虎呢!他本是毒医的传人,有一身制毒本领。他哄骗刺客拿出银票,成功毒倒三人,立下大功,并发现他们身上的身份木牌!”
杜季棠听出一身冷汗,这一段说的就是自己啊,裴锦是编的还是故意的?
“大人,敢问那些刺客身上带着什么木牌?”
“端王府,”裴锦笑得很是畅快,“怎么样,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杜季棠都快吓尿了!
“怎么可能是端王府,不会的!”杜季棠脑子里一团乱,若真是端王府派来的,自己干得这叫啥事?
干倒自己人,拿到千两银和御赐匾?这不找死吗?
杜季棠很是慌乱,“大人,您这全是编故事,与那天的细节并不相同。”
“那有什么关系呢,”裴锦笑道,“只要你领赏,有人便会以为你被策反呀。”
“你……你说什么?”
裴锦笑得好不开心,“作为一个雄鹰般的女子,我最喜欢离间计了。”
她一口一个“策反”, 一口一个“离间计”,让杜季棠抓狂。
裴锦睨他一眼,笑道:“咱别装了,银票上的毒和刺客衣领上的毒丸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个人是谁,你心里没点儿数?”
到了这个时候,杜季棠已经开始明白,自己可能被发现了。但他又不能自爆,只好继续装无辜,“大人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裴锦也懒得跟他迂回,“几年前你主子找上你,许了你荣华富贵,没错吧?你有了京都最大的首饰铺子,掩饰身份,为你主子传递消息,当然也为了满足你做首饰的小爱好。
你先是给睿王下毒,未果,反倒害小郡主病了几年;后来买通我身边丫最给我下毒,借机夺走我大笔家产。
我说得没错吧,杜季棠?”
“什……什么棠?在下听不懂。”
裴锦—巴掌呼在他脸上,发出一声脆响,杜季棠的脸刚好没几天,又特么肿了。
“你又不是聋的,怎么就听不懂?去年雪灾前没少折腾吧?下毒数次,王爷和我都没事儿,你被质疑了吧?你主子带着你和甄呈一起中毒,没少吐血吧?就这还自羽天下第一毒师,你这一身本事只会助纣为虐,还不如喂狗呢!”
杜季棠一脸惊恐,“你早就认出了我?”
“你说呢?”裴锦淡淡一笑,“在医所洒扫,杀了端王的人,可还愉快?”
杜季棠快要疯掉了,“不会的,若是端王府来袭,怎么可能不知会一声?”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裴锦笑道,“那天有黑衣人将庞盏带到安全之处,将他当成了你,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我可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