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许强和院子里众人一样，溜溜达达的走路去上班。

    不是不想骑自行车，主要是外面的雪还没有化，路上冻的瓷实，骑自行车不安全。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冷。

    北方的冬天是真的冷啊，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的冷风一扫，许强觉得他的灵魂都在抖。

    等到了轧钢厂，他感觉自己的头都被冻的麻木了，进了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倒了一杯庞少军泡好的热茶暖暖身子。

    他刚坐下，庞少军就进来。

    “科长，出大事儿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子上，让许强签字。

    许强喝了一杯热茶，总算感觉暖和了几分，一边拿着钢笔翻开文件签字，一边问：

    “出什么大事儿了？”

    “林副厂长调走了。今早儿过来办手续大伙儿才知道这个事情。”

    “什么？”

    许强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庞少军问：

    “他现在在办手续？”

    “嗯，说是办手续，其实也就是在人事那边拿个档案而已，其他的都办完了。”

    庞少军快速收起许强签好字的资料，看着许强刻意压低声音：

    “李副厂长，这次估计要吃个大亏！”

    许强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声问：“曲主任往前走了一步？”

    “嗯。”

    庞少军点点头：“而且，听说办公室主任也是新调过来的，也在今天走手续。”

    没过一会儿，办公室那边就过来人通知，让众人去开会。

    许强拿了个笔记本，出了办公室，没走几步就发现各科室的大小领导全都夹着笔记本往会议室走。

    很快，会议室的人就全了，杨厂长是最后来的，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这人头发半白，但是梳的一丝不苟，脊背挺直，精神抖擞，穿着一身得体的中山装，中山装上面的口袋里还插着一直钢笔。

    进入会议室之后，直接坐在杨厂长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会议室里原本七嘴八舌的众人瞬间闭上了嘴巴。

    不少人余光扫了这人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的地方。

    曲主任轻咳一声，开始说话。

    许强偷偷朝李副厂长和权书记两人看了一眼，见两人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心里怎么想的。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回荡着曲主任那低沉的声音，能听得出来他已经很刻意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眉宇之间和说话的语气，还是会忍不住的表露出压抑不住的喜色。

    他只是简单的来了个开场白，说明今天开会主要是宣布一些轧钢厂的人事调动问题，然后就把话头子交给杨厂长。

    杨厂长言简意赅的宣布了三个消息：

    第一，林副厂长被紧急调走了。

    第二，林副厂长的职位由曲主任担任。

    第三，办公室主任由新来的吴主任接手。

    会议室众人心里头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鼓掌的时候挺热情，这点倒是让吴主任非常满意。

    许强坐在自己位置上，余光不断扫视周围众人的表情，发现杨厂长在介绍这位吴主任的时候，语气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

    接下来，就是以前的曲主任，现在的曲副厂长讲话。等他讲完就是新来的吴主任。

    似乎是察觉到会议的气氛不咋地，两人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会议就算开完了。

    散会之后，众人各自回自己办公室，许强刚走几步，就被后来赶上来的唐科长拉着进了李副厂长办公室。

    李副厂长一进办公室就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笔记本“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一张脸难看的厉害。

    饶是如此，还是亲自提着暖壶给许强和唐科长泡茶，三人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唐科长这才开始说话：

    “林厂长，那个吴主任您知道他什么来头吗？”

    李副厂长面色凝重的摇摇头：“不知道，以前也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想必是杨厂长的亲信。”

    “老林啊老林，临走都要摆我一道，也不知道老杨到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本是自言自语的一句话，说完之后李副厂长就反应过来了：

    林副厂长之所以能突然调走，恐怕是跟杨厂长有关系。

    林副厂长家里头条件有限，副厂长已经是他的天花板了，如果往其他地方调，高升不可能，起码平调。

    但是，林副厂长现在的级别，想要平调出去，凭他自己的能力，肯定也办不到。

    许强其实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这恐怕是林副厂长和杨厂长私底下达成的交易。

    轧钢厂有杨厂长和李副厂长这两尊神仙，林副厂长永远也没有出头的日子。

    可他自己又没能力跳出去，只能找杨厂长和李副厂长想办法。

    这两人的性格，如果非要说的话，李副厂长应该算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杨厂长虽然说不上是君子，但也是偏君子这个方向的。

    如果，有足够的条件能打动杨厂长这个“君子”，林副厂长自然更愿意找他合作。

    李副厂长估计也是心里头憋的难受，跟许强、唐科长说了几句之后，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不管怎么样，有了津门那一档子事情，再加上第一和第三轧钢厂的泄密事件这两件功劳打底，轧钢厂的一把手迟早是他的。

    他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等待，反正杨厂长年龄摆在那儿，也没几年了。

    许强回到自己办公室没多长时间，庞少军就敲门带着一个陌生人进来了。

    “科长，这位是办公室新来的寇秘书，说是有事儿找您。”

    许强看向这位寇秘书，三十来岁，一米七五的个头，肤色偏黑，不过一双眼睛很亮。

    “许科长您好，我叫寇文山，是吴主任的秘书。”

    寇文山早就听说过这位轧钢厂最年轻的科长，不过真正见到人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真的是好年轻啊！

    许强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寇文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说话，庞少军也提着暖壶给两人倒水。

    寇文山赶紧摆手推辞，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

    “许科长太客气了，我是代表我们主任过来邀请许科长，今天下班一起去小食堂吃个饭。”

    “我们吴主任初来乍到，想跟大家认识认识。”

    许强也没强求，他之所以客气，不过是看在那什么吴主任的面子上，如果寇文山真坐下了喝茶，那就太不懂事了。

    许强也猜到是这个事情，当即点头应下：

    “成，回去转告你们吴主任，晚上我一定到！”

    “哎，我一定转达，那许科长您先忙，我先出去了。”

    寇文山听许强答应下来，也没再多留，他还要去通知别人呢。

    庞少军客气的把寇文山送出总务科，这才回到自己岗位上继续忙活。

    许强也坐在自己办公室，等着时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