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江笛抬脚往屋里走去，王招娣也准备跟着一起进去，却被陈大姐拽住。
陈大姐小声在王招娣耳边嘱咐道：“给她倒点开水喝就行了，别泡茶啊，来一趟什么东西都不带，还想蹭点我们穷人家的不成？”
王招娣拍了拍陈大姐的手背：“放心吧，我知道的。”
江笛并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到访，如此不受欢迎。
她在屋内环视一周，挑了一张木头椅子坐下，谁料刚一坐下，椅腿就开始摇摇晃晃，不受控制地向后方倾倒。
江笛赶紧起身，眼看着椅子倒地，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一起摔下去。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本来家里的家具就不多，你怎么……”陈大姐被王招娣拉住，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但面上明显展露着不悦。
江笛有些赧然，她拿起手机给王招娣转了五百块钱，说道：“椅子的钱我赔你了。”
看到王招娣的手机上收到了五百块钱，陈大姐的脸色立马缓和了几分。
“江笛姐姐，你太见外了，一把椅子而已，本来就是坏的。”
王招娣嘴上说着不介意，但还是迅速地点了收款。
江笛看见自己手机上弹出的“对方已收款”，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应该给的。”
王招娣搬来另一把好椅子，又给江笛倒了一杯白开水，说道：“江笛姐姐，你坐吧。”
江笛拿手按了按椅子，确保没有问题后才放心地坐了下去。
“江小姐，你今天来，是不是招娣出国留学的事情考虑好了？”陈大姐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而，江笛像没听见似的，扭头朝王招娣问道：“招娣，今天是星期三，你怎么没去上课呢？”
“啊？”王招娣愣了愣，神色有些慌乱，吞吞吐吐地答道：“之前因为家里穷，交不起学费，老师看不起我，不让我去学校。”
听见这个回答，江笛眉尾微微挑起。
“可是我刚才去过学校，黄老师说她多次来家里，想叫你回去上学，可每次都被你们拦在门外了。”
王招娣低下了头，举足无措地攥着衣角，她在心里快速思考对策，想找个恰当的理由搪塞过去。
得亏养母的心眼比她多，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陈大姐装作一副懊恼的表情，说道：“哎呀！原来黄老师来过呀，我都不知道，以为是那些要债的来了，所以在拦在外面的。”
“要债？”江笛想到刚才自己在门外，也是被当成债主泼了水，“你们欠了很多钱吗？”
陈大姐点了点头，使劲挤出了几滴眼泪。
“招娣他爸残疾了不能上班，全家就靠我一个人支撑着，以前两个孩子上学要花不少钱，我都是找亲戚们借的。”
“现在孩子们也还小，你说说看，等他们长大工作了，不就能还钱了吗？可是那些亲戚们不知道在急个什么，隔三岔五就来要钱！”
“你们文化人都说，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难道还会贪图他们这点钱不成？真是小气！”
陈大姐的这些歪理，听得江笛直头疼。
“你们家孩子上学需要钱，亲戚们也会有很多难处需要用钱啊。他们既然当初愿意借给你，就说明并不是小气。”
江笛这番言论，陈大姐可听不进去，她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江小姐，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们还钱？”
江笛：“？”
她不明白自己哪句话传达出了这样的意思，严重怀疑这家人把自己当冤大头了。
不等她明确拒绝，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妈，我回来了！”胖乎乎的小男孩踏进门内。
“哎，耀祖回来了！”陈大姐连忙笑着迎上去，帮男孩接过书包。
“妈，今天上了好多课，听都听不懂，累死了！”男孩鼓起腮帮子抱怨道。
“累啦？妈给你煮了蛋。”陈大姐从怀里掏出一颗水煮鸡蛋，递到男孩手里，“自己去剥吧，就这一颗，别让你姐分了去。”
“好。”男孩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手机，开始乐呵呵地刷着短视频。
江笛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送给王招娣的手机。
江笛将视线移到王招娣身上，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但王招娣脸上表情很平常，仿佛并不觉得为家里的重男轻女思想而愤怒。
唉……
江笛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吧。
恻隐之心蠢蠢欲动，江笛又开始觉得王招娣有些可怜了。
或许她的缺点是因为从小没有接受过正确的教育，才让她变得和陈大姐一样贪心。
面对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姑娘，江笛还是很想拉她一把，将她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招娣。”江笛握住女孩的手，说道：“你现在英语不好，出国了怎么跟人交流？到时候去了也只是被其他人孤立。”
“我……”招娣咬着唇，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落，“江笛姐姐，你是不是不愿意资助我出国留学？”
“不是的。”江笛语重心长地劝说着，“我想着你当下还是好好念书，正常参加高考。等上了大学，再考虑要不要出国，你觉得呢？”
王招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将眼睛转向了陈大姐，仿佛在求索救援。
陈大姐则突然双手叉腰，变了副厉色模样，质问江笛。
“江小姐，费劲巴拉跑一趟，跟招娣说这么多，你是不是没有钱啊？”
王招娣拉住陈大姐的胳膊，小声劝道：“妈，你怎么说话的？”
江笛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两母女是以为自己没瞧见刚才她们的眼神交流吗？
这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戏，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我怎么不能说了？”陈大姐挣开王招娣的手，指着江笛的鼻子说道：“你说说你，要是没钱就别装大款！”
江笛气得有些好笑：“我什么时候装大款了？”
陈大姐双手叉到腰间，大声吼道：“学人家有钱人搞慈善资助，怎么不是装大款了？我听招娣说了，你不过就是个搞什么主播的，能挣几个钱？”
“你想充面子没关系，你去资助其他人啊，怎么偏偏就选上了我家招娣？要是没有你，招娣肯定会被其他富豪资助的，也不会想出个国都这么费劲了！”
面对陈大姐劈头盖脸的指责，江笛没想到自己竟然做件好事做成了这样。
不仅被误会是装大款，还被埋怨为什么不去资助别人，耽误了她们打有钱人的算盘。
“招娣，你也这样想吗？”江笛扭头问女孩，可她却低着头一直不吱声，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江笛使劲揉着太阳穴，生怕自己的脑子会被这畸形的三观雷得直接宕机。
“妈，我不想招娣姐出国。”男孩扯了扯陈大姐的衣角。
江笛欣慰地看了男孩一眼，心想虽然年纪小，但这个家里总算是有个正常人了。
“为什么？”陈大姐问道。
男孩将手机锁了屏，声音充满稚气，但说出的话却是惊天动地。
“你以前不是说，会让招娣姐当我媳妇吗？你把她送出国，她在外面和外国佬在一起了，那我长大了娶谁啊？”
江笛一脸惊恐地盯着男孩，又扫视了一圈屋内的另外两个女人，她们好像并不觉得男孩的话有多么奇葩，就连王招娣自己也只是略微红了脸。
只见陈大姐轻轻捏住男孩的脸颊，说道：“傻孩子，等你招娣姐出国嫁给了外国佬，那就说明她有钱了呀！有钱就能养我们了！”
说完，陈大姐又小声附在男孩的耳朵边上：“她比你大那么多岁，老了可怎么照顾你！”
听见这句话后，江笛腾地站起身来。
她在这间屋子里没待多久，却已经觉得窒息了，很难想象王招娣是如何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
本来江笛是打算，如果王招娣不考虑语言壁垒，坚持想出国留学的话，自己也只好拿出一两百万给她，至少能帮助她脱离这个绝望的家。
可是听陈大姐这么一说，江笛才明白，送王招娣出国并不能让这一切结束。
他们这一家是想吸血到老，就连王招娣工作、嫁人之后，他们也妄想从她身上剥夺所有可以榨干的价值。
而且说不定，等自己真的给了王招娣一两百万，陈大姐会选择私吞钱财，依然不让这个姑娘出国去。
还有那个不靠谱的留学中介……江笛看过他们的资料，严重怀疑那就是个圈钱的组织。
思虑再三，江笛还是决定坚持原本的决定。
她再一次握住王招娣的手，好心劝诫道：“招娣，无论我怎么一厢情愿想帮助你都没有用，这事还得你自己做决定。我愿意一直资助你到工作，等你高考结束后，如果依旧想出国，我们可以走正常流程，所有的钱我来出。你们找的中介太不靠谱了，我担心有诈。”
“哼，说的好听。”陈大姐在一旁冷哼嘲讽，“不就是现在没有钱嘛，我建议你别播什么游戏了，跳跳舞当擦边主播，听说那个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