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说不得你们了?!”
纪老夫人原本平静下去的怒火,又被纪琴琴一句话给挑了起来。
“好,既然你瞧不起农民,那等会就别吃饭了,那些菜都是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看不上就别吃人家的劳动成果!”
“奶奶!”纪琴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闭嘴!自己回房面壁思过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纪老夫人别过头不再看纪琴琴,一脸的铁面无私。
纪琴琴含泪瞪了江笛一眼,气愤地上楼回了房间。
江笛被纪琴琴瞪得一脸莫名其妙,明明是她自己要作死多嘴的,怪得了谁?
“奶奶,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江笛将茶杯恭敬地递到纪老夫人面前。
“嗯,好。”纪老夫人轻啜几口,随即将茶杯放置一旁,长叹一口气,“唉,没想到我纪家的子孙如此不孝,竟然连本都忘了!”
“想当年,我和老头子在村里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一年大丰收,挣了不少钱。老头子有远见,拿着钱去城里做起小买卖。”
“生意刚有了起色,政府就通知说要收地赔钱。我们拿着那笔拆迁款,才慢慢把生意越做越大,有了现在的冠世集团。”
“纪家的一切,都是从那块地开始的。老天爷和大自然赏饭吃,就不该忘本!以后谁要是再在我面前说什么农村不好,瞧不起农民的话,就给我滚出纪家!”
“知道了。”江笛和纪砚异口同声地答应着。
而蓝楹则站在一旁,脸上多少有些不服气。
“妈,琴琴身子本来就瘦弱,怎么能不吃饭呢?回头我会好好教育她的,要不等会开饭的时候,我把她叫下来跟您认个错?”
“哼!”纪老夫人丝毫没有动摇态度,“一顿不吃还能死了不成?!你就是太溺爱孩子了,琴琴才会养成这副德行!”
“妈……”蓝楹还想再劝。
但纪老夫人却不愿再听。
“好了。”纪老夫人嫌弃地看了蓝楹一眼,“你一站在这里嘴巴就不停说说说,事情还不是你挑起来的!看见你我就头疼!去帮小笛倒杯茶来吧。”
“我?给她倒茶?”蓝楹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长辈给晚辈倒茶的道理?
“有问题吗?”纪老夫人冷冷地看着蓝楹,说道:“家里的佣人一个二个全都被纪琴琴打发做事去了,难道要我这个老太婆去倒?”
蓝楹暗暗攥着拳头,强忍住一口恶气,软下声来说道:“好,我这就去。”
蓝楹离开之后,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一些。
纪老夫人摇头轻叹一口气,说道:“小笛,我们这家子就这样,我自己心里清楚,你也别见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奶奶,您别气着自己的身子。”
江笛抬手轻轻帮纪老夫人揉着太阳穴,却被她攥住手停下。
“小笛,我当初做主让你嫁进纪家,就是看重你为人善良,不是个爱找事的姑娘。豪门多纷争,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奶奶永远站在你这边,只要你能好好陪着我的乖孙子,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知道。”
江笛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内疚。
纪老夫人对她有多好,江笛全都牢牢记在心里。
可面对这么一个对自己毫无保留疼爱的老人,她却联合纪砚一起瞒骗……
站在一旁的纪砚,注意到了江笛复杂的表情。
他担心江笛会按捺不住心底的愧疚,在这个时候对奶奶说出离婚的事,于是上前说道:“奶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用饭吧。”
这时候,刚好蓝楹端着茶水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她将茶杯重重地摆在桌上,对江笛说道:“喝吧。”
让蓝楹亲自给自己倒茶,已经是践踏了她的自尊心,江笛也不想得寸进尺,于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纪老夫人也知道略施小惩应当有个限度,她轻阖眼皮后又缓缓睁开,对蓝楹说道:“好了。婆媳之间没有什么隔夜矛盾,我和你是这样,你和小笛也应当是这样。”
“走吧。”纪老夫人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吃饭去!”
……
江笛被安排坐在纪老夫人和纪砚的中间。
几人聊得有说有笑,听纪老夫人讲年轻时候耕地的趣事,反倒是蓝楹呆呆地坐在一旁插不进话,活像个外人。
江笛坐的位置虽然夹菜不方便,但碗里却一直都满满当当,全是纪老夫人和纪砚夹来的菜。
“小笛,多吃点,把身子补好。”纪老夫人一双眼睛生得精明,但看向江笛的目光却十分和蔼。
“谢谢奶奶,您也多吃点。”江笛感激地捧着碗。
自从罗宁卿去世后,江笛也只有在纪老夫人这里,才能感受到一些缺失的亲情温暖。
“砚儿,找小笛亲生父母这件事,你也多上点心。要是真在乡下,就接到城里来一起住,互相有个照应。”
“知道了奶奶。我一直在办。”纪砚放下筷子,“只是查找的范围比较大,正在每个城市挨个筛选,”
“嗯。没事。不管怎么样,纪家也是你的家,别把娘家婆家分这么清。”纪老夫人说着,又往江笛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嗯,我知道了。”
江笛小声应着,但心里五味杂陈,一股暖意从心底涌至眼眶。
“奶奶,我去趟卫生间。”
“嗯,去吧。”
江笛起身后,依稀听见纪老夫人在身后语重心长地嘱咐纪砚,应当如何当一个好丈夫,以后又如何做一个好爸爸……
那些话虽然温暖,但又十分刺耳。
江笛快步走进卫生间,捂住嘴巴小声哽咽着。
她想哭,却不能哭。
明明人生才刚活了个开头,但苦难却接二连三地找上门。
孩子流产、养母去世、亲生父母不知下落……
茫茫天地间,江笛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十分落寞。
平时和朋友们待在一块,江笛尽量不去想这些,可是今天在纪家被一再提起自己的身世,江笛苦心筑起的心理防线,终究还是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江笛知道,一味地纠结自己所失去的,只会成为未来的绊脚石。
只有放下执念向前看,未来的路才能逐渐清晰。
江笛抬手擦掉脸颊上晶莹的泪水,又抽了一张纸巾将眼角残留的泪痕擦拭干净,维持住脸上得体的淡妆。
镜子里的女人唇红齿白,明艳动人,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眉宇之间漂浮着淡淡的愁容。
江笛在镜子面前呆呆地站了许久,才堪堪将心情平复下来。
她转身朝餐厅走去,还没走到桌边,就看见纪琴琴气鼓鼓地站在餐桌旁,众人面色皆是微沉。
江笛正准备默默坐下,却被纪琴琴指着鼻子吼道:“肯定就是她!现在才回来,肯定有问题!”
“怎么了?”江笛不明所以。
蓝楹瞧了江笛一眼,眉尾微挑,说道:“琴琴的项链,不见了。”
听了这话,江笛心下凛然一紧。
很显然,又是一个地雷等着她去踩。
蓝楹和纪琴琴肯定会添油加醋地颠倒黑白,指控自己偷了东西。
江笛敛下神色,不动声色地坐下:“哦。”
“我的东西丢了,你就一个哦字?”纪琴琴气急败坏地说道:“看来你一点也不惊讶嘛!说,我的项链是不是你偷的?!”
江笛淡淡地挪眼看向纪琴琴,“不惊讶是因为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东西丢了可以报警,你咬着我不放做什么?有证据吗?”
“怎么没有?”纪琴琴认定了东西就是江笛偷的,“大家都在这儿吃饭,就你一个人中途离了席,不是你还有谁?再说了,除了你,其他都是纪家人,怎么可能偷我的东西!”
江笛没有反驳,而是掉转头问纪琴琴:“你的项链放在哪里的?”
“废话,当然是我的房间。”
“哦?奶奶不是让你待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吗?怎么有人来偷东西,你都没发现?”江笛抓住纪琴琴话中的破绽,反击回去。
“我……”
纪琴琴当然不敢承认,自己实在是饿得不行,偷偷溜到厨房里偷吃东西了。
“我中途去上了趟卫生间。”
“这么巧,我刚才也去了卫生间,怎么没看到你?”江笛的视线冷冷扫向纪琴琴,盯得她后背发凉。
纪琴琴咽了咽口水,嘴硬道:“我还没看见你呢!说明你刚才去的不是卫生间,而是我的房间!”
蓝楹也在一旁冷笑着说道:“江笛,坐在这儿的除了你,都是纪家人,一条几百万的项链而已,随随便便都买得起。只有你,穷鬼一个,请你来吃顿饭就不错了,还想着往外顺东西?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好了!都别吵了!”纪老夫人重重地将手拍在桌上,面色铁青。
桌上那盏纪老夫人最喜爱的青花瓷茶器,摇摇晃晃地摔落在地,碎成了好几片。
“奶奶,那可是王可维大师的作品,您最喜欢的茶杯啊!”
纪琴琴为了在纪老夫人面前挣表现,立马冲上去将地上的碎片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