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写遗书。
遗书的内容,多是财产遗留问题。
我名下有一套房子,就是我爸跟我爷爷生前住的那套。看書菈
那房子我一直没打算卖,也没租出去,如果我这次回不来,这房子肯定要卖了。
待会儿我会去公证处,公证一份委托书,把房子委托给我们店里售卖,然后卖房款全部留给安宁。
这遗书写完后,我会放在枕头底下,到时候发现遗书的肯定是孟一凡,所以我多是以跟孟一凡交代的口吻在写这封信。
除了房子以外,那辆车我也会去公证处公证,到时候过户给孟一凡,因为这车是他买给我的。
接着就是我银行卡里的钱,我会另起一封遗书去公证,如果我死了,我所有的钱都留给安宁。
她以后还得嫁人,手里头有钱,也不至于在婆家被人欺负,要是被人欺负,她跑出来也有钱花。
写好了财产遗留问题,接下来就是写给所有人的话。
我写了长长的两篇幅,写完之后,塞进了枕头底下。
写完遗书,我又去了店里一趟。
最近店里招聘了一些新人,这些新人来得也倒是时候。
我翘班上瘾,动不动就翘班,我要是继续待在店里,多少得带坏新人。
我今天来这一趟,是准备把以前的意向客户,全都给谢鹏和李兴阳。
大家做了快两年的同事,朝夕相处,也算是朋友了。
我把这些意向客户分给他们之后,教了他们一些出单技巧。
这二人听完,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二当家,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
“这些意向客户,你随便谈谈,出单率肯定比我们高,这可是钱啊。”
“你不会是要走了吧……”
我跟他们说道:“我现在很少卖房子,意向客户久了不联系,有意向也变得没有意向,这么多意向客户,放弃了多可惜。”
“你们好好干,趁年轻,多赚点钱。”
谢鹏笑了笑:“也对,你现在也不靠卖房挣钱。”
离开店里后,我又开车去了孟一凡开的那家酒店。
我跟孟一凡认识已经有二十七年了,从出生,我们两家就认识,从小也一起长大。
我们两个除了我从大学毕业出来混迹的那两年以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一起。
这么久以来,我给孟一凡添了不少麻烦,他从来没有说过二话。
都说兄弟如手足,要是没有孟一凡,我现在指不定还在哪个工地上搬砖。
以后我不在了,也没人给他添麻烦了,希望他的事业能蒸蒸日上吧。
看到孟一凡从酒店大门里面出来,我连忙背过身去,掏出烟点上,平复了一下情绪。
“你咋跑这上面来了?”
不一会儿,孟一凡走了过来。
我说我来跟他请个假。
他听笑了:“你的字典里,还有请假两个字呢?”
“诶,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这不是来给你请了。”
“后天我要去a市一趟,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孟一凡有些好奇:“你在a市还有朋友?”
我点点头:“以前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人家给我发请帖了,再远也得去一趟。”
孟一凡没说什么,末了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几乎没骗过孟一凡。
其实我很想早点回来,我很想回来。
“很快。”
“最多两三天就回来。”
跟他请完假后,我又开着车,去买了一些黄纸,到我爷爷跟我爸的坟前去拜祭了一下。
事实难料,物是人非,才一年时间,我们家竟然马上要一个都不剩了。
“之前,刚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心里一时接受不了,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对不起,爸。”
我跪在我爸的坟前,给他磕了三个头:“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你,可以骂你,唯独我不行,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为了我。”
“我已经查清了很多事情,但是该走的人,都已经走了。”
“我一直在积德,希望你跟爷爷可以早点投胎,可是现在,我可能马上要死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继续给你和爷爷积德,我会带安宁来看你们。”
“如果我回不来,可能……我也没办法了……”
拜祭完我爸跟我爷爷,我又去拜祭了方曼。
我买了一盒她最喜欢吃的饼干,放在她坟前,然后把吕正先的死讯告诉给了她,虽然她已经听不到了。
“可能……你都已经去投胎,去开始新的人生了吧。”
“我一直有去探望你的父母,但是以后,可能去不了了。”
“小曼,对不起,你要是不认识我,可能不会死。”
“我走了。”
拜祭完方曼,我又去了公证处,把该公证的东西,全都公证了一遍。
当晚,我带着一些玩具,还有一套婴幼儿穿的衣服,去了七爷那儿。
人这一辈子,免不了有太多遗憾,而我有很多遗憾,其中一个遗憾就是不能看着秀珠长大。
这一年多以来,我最该感谢的人是七爷。
是他一直鼓励我,教了我很多东西。
我最敬佩和尊重的人也是他。
后天我就要走了,我想来跟他吃顿饭。
可是七爷这个人聪明,又是人精,所以我不敢让自己的情绪有半点不对劲,怕被他看出来。
他只要看出来,他只要开口问我,我情绪就会收不住。
饭桌上,我跟七爷聊了很多,七爷谈到了杜云庭的死。
“现在杜云庭死了,伍化清这次是来真的了。”
七爷叹道:“他接下来肯定会一心一意地对付你,我的意思是,趁着他动手之前,你跟安宁找个地方躲一躲吧,躲个两三年,三四年。”
我笑道:“如果我走了,他拿你们来威胁我,我到时候是继续躲,还是出来面对?”
七爷摇头:“没这么邪乎,柿子总要挑软的捏,他捏不动我,也捏不动宋晓天。”
我没说话。
七爷果真是聪明,突然问了一句:“你应该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没有,您想多了。”
我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饭菜,没敢看他。
七爷放下筷子,严肃了起来:“是不是伍化清的人,来找过你了?”
我继续塞着饭菜,塞到全都堵在了嘴里。
下一秒,我果真没克制住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碗里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