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延一句话落下，便一直弯着腰，没有起身。
似乎于苍不接受这个称呼，便会一直保持着这样一般。
而，更有人比于苍的反应还要迅速。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向着于苍调转了身体，并且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可汗天威！”
声音之洪亮、之坚定、之果决，要远胜刚才对楼延时所说。
就连所行礼节，都大了不止一个尺度。
虽然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但是这毫无疑问能够讨于苍的欢心——那就拜！
这个时候，不能丝毫犹豫！礼节直接拉满！不然别人都跪地上，就你单膝跪地甚至只鞠了个躬，那你就完了！
而反之，只要他们行了最大的礼节，那么那些心生犹豫的人……就会变成于苍要针对的出头鸟！
人心的……额，险恶，在此时暴露无遗。
于苍：“……”
好好好，给他整了个大活。
不过……也好，起码比起“幼帝”，“苍可汗”听起来要正常一点了……嗯，应该。
在他身后。
秋近冬悄然移开视线，杜燕然嘴角紧绷。
顾解霜不由得扶额苦笑，而棋儿……棋儿已经双眼发光，看向于苍的眼神中，崇拜已经要溢出来了。
蛙趣，苍可汗！
好炫酷！
……
果然如同于苍所说，楼延即位帝可汗，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顺利的结束了。
毕竟，那些不知变通、一心只认长生的老顽固，都已经被萨绝清理的差不多了，所以今天即便楼延做了在猎族人眼中大不敬的事，也没人说什么。
先前，他要在大殿之上做的事情，都已经和于苍提起过，唯独拜于苍为“苍可汗”，属实出乎了于苍的预料。
“可汗”的称呼，在猎族十分尊贵，除了“长生”之外，就没有别的称呼能在其之上。
以往，能被冠以可汗之名的，只有长生帐历代那位唯一的神话。其必然是统治长生帐、镇压一个时代的存在，所以，才会被称之为“帝可汗”。
而如今，可汗二字多了一种前缀，其名为苍。
并且，这一时代的两个可汗名号，竟然都落在了不出二十岁的年轻人头上……实在是让人唏嘘。
当然，即便两位可汗都是十足的年轻人，即便没有授予外人可汗之名的先例，也不会有蠢人会有什么不满，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威势。
顶多……会有人在心里骂上两句，并且乞求长生能够快点苏醒，看到这一切，然后给于苍和楼延这两个不懂礼数的小辈一点教训。
即位成功之后，楼延按照之前的想法，按部就班地先布下了几条政令。
首先，那哲拥立有功，封为国师。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拥立有功，而是因为那哲合适。
一个七级，若是不紧紧靠在楼延这边，那么便会立刻被其他部族撕碎。
长生帐中基本不存在没有背景的人才，这种情况下，让谁来当这个国师都会导致制造出一大批得利团体。
这种情况下，那哲昨天故意和那氏部族翻脸，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有那氏部族故意演戏的可能，但是这已经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后，楼延并没有急于清理佛国中的法相。
目前，灵岁与波旬的大部分实力都来自于佛国，这个时候打破佛国等于自毁根基。
但他也直接下令，将“长生法”，打为了禁术，不允许任何人修炼，更不能制作人丹。
这相当于截断了佛国收割力量的基础，时间长了，佛国之中能量逐渐消耗直至消失是肯定的。
本来楼延也还想先拖延一阵子，等他肃清长生帐之后再这样做，但是于苍给了他自信。
在佛国力量耗完之前，于苍是肯定能够成为神话的。
到时候，便不需要这个佛国了。
现在就禁，挺好。
……
加冕结束之后，于苍便又去了猎族大牢之中。
现在，在几天前被李安久破坏掉的大牢，已经重新修缮完毕，有魂卡的帮助，修建好的大牢和原来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区别。
并且因为修缮时打扫了一下卫生，大牢还看上去更整洁了。
此时，大牢已经人满为患——这里关满了昨天晚上，从长生帐各处抓来的荒芜教派禁卡师。
为了讨好于苍，那些猎族人可是没少花心思。
于苍心里清楚，这里面肯定不是全部的，但是时间紧任务重，他们也没有那些时间等待他们把人抓齐，然后将他们查清了。
“可汗，请跟我来。”
那哲领着几人，来到了大牢深处的一个牢房前。
一位老者，被关在其中。
“这是荒芜教派的另一位镇国制卡师——请可汗恕罪，我们只抓到了这一位镇国。”
于苍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心里清楚，那几位镇国禁卡师，已经和温阳一起离开了长生帐。现在还在长生帐里面的，都只是一群弃子罢了。
放长线钓大鱼，经过在长生帐的合作，于苍觉得温阳这小子没准能成事。
长生帐充其量只是荒芜教派其中一个据点，这个邪恶势力的真正力量，还在其他的地方。
或许……是在幽荒天界深处？谁知道呢。
总之，于苍很乐于看到温阳以荒芜教派教众的身份，也从这次事件中获利。
期待温阳选手接下来的表现。
所以，那三位镇国禁卡师，算是于苍故意放走的。
不然，在星神波旬的掌控下，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离不开长生帐一步。
荒芜教派中，认识星神的都未必会有，更别说认出波旬星神的身份了……所以，这一步放虎归山，想必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而于苍这样做也正是因为——他还有眼前这位镇国，可以抓回炎国，从他口中，炎国一样能得到与荒芜教派有关的信息。
“你……你是……”
虚弱的声音从牢房之中传来，那位老者勉强抬起了头。
他的身上全是血迹，衣服破烂不堪，显然，在被抓的时候，他曾经拼命挣扎，但是失败了。
不过，从衣服缺口中露出来的皮肤倒是看不到什么伤口——毕竟是禁卡师，只要没死，什么伤都有办法治好。
还没等于苍自我介绍，棋儿已经一步站了出来，双手叉腰，仰头，十分得意地大声道：
“邪恶之人！站在你面前的是——炎皇勋章获得者、幼帝、苍可汗、此身之主、牧都少年……”
“好了，好了。”于苍连忙捂住了女孩的嘴，“这里站不下这么多人。”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有五个羞耻感拉满的称呼被她喊出来了。
虽然女孩觉得相当自豪，但是于苍实在有点受不了。
前面还好，当“牧都少年英雄”出来的时候，他是真没崩住。
自报家门的时候喊点有逼格的称号啊喂！
而且“此身之主”又是什么！那明明是夜来对他的称呼！……不要什么称呼都喊啊，会被当成奇怪的人的！
趁着女孩还没有将“于苍”二字连在这些称呼后面，于苍赶紧阻止了她。
“唔唔……唔唔！”
女孩显然十分不甘心，恐怕她认为，这样的自报家门一定十分震撼人心。
“解霜……快帮我哄哄棋儿。”
闻言，正在一旁偷笑的顾解霜终于勉强止住笑意，轻咳了两声，在女孩的身旁蹲下了身。
“好啦……棋儿，别打扰哥哥工作了……来，我们去那边，找夜来哥哥玩。”
好说歹说，顾解霜才终于把鼓着小嘴的女孩拐走了。
于苍长舒一口气。
而在此时。
“……你就是‘幼帝’？”
大牢之中，传来了那位老者的声音。
看上去，老者精准地从女孩的话中，得到了重要的信息。
“幼帝……呵，看来，那群蠢货全军覆没了……所谓的神降，也失败了。”
于苍看向这位老者。
“听上去，你并不认可‘神降’。”
“我只是不认可那是神而已。”
老者忽的从阴影中凑近。
隔着牢门，老者细细看着于苍，浑浊的眼神中逐渐升起了一抹光。
“于苍……于苍，你才应该是神……”
听着这话，于苍眉头皱起。
而在他旁边，那哲已经出手，隔着牢门，一把将老者推回了地面。
“胆敢对可汗不敬！”
“嗬嗬嗬嗬……”
被如此推搡，老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了一连串诡异的笑。
见状，那哲正要发动魂卡，给他上点刑罚，于苍却在这时阻止了他。
而后，他饶有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啊……”
老者被重新推回黑暗之中，他先是不急不忙地大量了一番于苍，而后，才慢慢站起身。
“可不要告诉我，你坦然接受了幼帝的称呼，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帝星？”
“帝星？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位存在叫什么，总之——”
老者重新回到光中。
“总之，长生——就是几千年前险些超脱的那位，正是这位存在曾经最为钟爱的作品——而你，是下一个，也正是势必会超越长生的最完美者！至于那个荒神……
“嗬嗬嗬嗬……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张失败的‘禁卡’罢了……哈哈哈哈……真想将那荒神也做成禁卡啊……”
老者的话确实稍微超出了于苍的预料。
于苍眯起眼：“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从哪里？……你以为我的学识来自什么人的赐予吗？不不不，我的学识只来自我自己！”
闻言，于苍稍有沉默。
这个老者……看上去像是疯了一样，说些疯言疯语。但偏偏，这些疯言疯语都似乎有点道理。
见老者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看着自己阴笑，于苍便先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看向那哲：
“这个老头是什么背景？”
“他叫多异。”那哲显然事先下了功夫，“是多氏部族的一位长老……昨天，多氏部族的族长亲自将其送来了大牢。”
于苍点点头。
这就相当于是弃车保帅了。
“多异是荒芜教派的一位主教，之前可汗还未到时，他似乎和俞夫人走得很近。在其他的……恕在下失职，便没有查到更多了。”
听到了俞夫人三个字，于苍心中便大概有数了。
这个女人，可是以肉体凡胎察觉到畸变天体的存在，并且找到将其以邪神的形式召唤下来的家伙。
于苍至今都不知道，俞夫人对于那些“邪神”的情报是从哪里得来的。
自己的“幼帝”称呼，都是俞夫人传播出去的……这样看来，对于“帝星”，俞夫人应该也知道，并且有一些自己的理解。
至于眼前的多异……可能是受了俞夫人的影响，让他对“长生”多出了一些理解吧。
“你说长生是帝星最钟爱的作品，何出此言？”
“因为……”
老者凑得更近了些，语调忽然变得神秘起来。
“因为……因为长生，很像帝星自己啊……无论性格、才能还是所做的事，都像是一个模子……不，都像是帝星的亲生儿子一样！”
于苍：“……”
他就不该问。
这什么沟槽的野史。
长生是帝星儿子？
姑且不论其他，长生可是螭龙混血啊喂！
帝星是人还是螭龙？这怎么想都很操蛋吧。
“……这也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
“当然……这是星空下的真理！是天赐的学识！”
“嗯……好。”
于苍叹了口气。
其实，老者这种状况……或许也能理解。
人是有可能在没由来的情况下，脑子里多出一堆陌生的知识的。
因为星天视域的存在，所以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东西都是星天视域中掉落出来的垃圾，想通过这种“灵光乍现”的方式得到什么隐秘的学识……基本不可能。
假如是这样，那确实是“天赐的学识”。
看起来，这家伙应该是研究禁卡和长生经书而疯了，导致从星天视域中得到了一些奇怪的学识，再被俞夫人那个神神叨叨的谜语人影响，所以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嗯，没救了。
果然，人是不能研究太过邪门的东西的。
这样想着，于苍摇摇头。
算了……带回炎国吧，相信收治局有办法撬开这个疯子的嘴，或者撬开他的脑袋。
嗯，是时候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