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这几年大起大落。
白蛇传刚刚流传火热的时候，僧人出门会被扔烂菜叶，半夜有武者偷偷潜入藏经阁，好几家善信断了供奉。
等到热度稍稍平缓，金山寺反倒比以前更兴盛，尤其经历大起大落，参悟人生无常，数位高僧佛法有长进。
世间之事，本就如此。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背靠西湖这等风景名胜，金山寺的香火非常旺盛，寺庙金碧辉煌，僧众生活颇为奢侈，如何能够安心修佛？
经历这番起落之后，才知道自己曾经入了魔道，陷入魔障，该当去雷峰塔内面壁思过，忏悔自己往日过错。
出关之时，无不大有感悟。
佛门武功大多与佛法相关，随着佛法顿悟，武功也会随之而增长，到了五蕴皆空的境界，挥手间便是绝学。
沈炼这几天暗中观察过，金山寺内高手极多，与鸠摩智差不多的，约莫有五位，还有十三人比他稍逊半筹。
最强的是看守雷峰塔的老和尚。
以沈炼的绝世修为、敏锐灵觉，二十丈开外，竟不能发现他的气机。
不是故意收敛气机，只是按照寺规诵经念佛，那种淡然的气机，与整座金山融为一体，好似一颗山间顽石。
如果老僧以秘法收敛，甚至能在沈炼眼前，把自身存在完美的隐藏。
老和尚的战力如何，肯定要打完了才知道，但他佛法修为之高，禅定之时的平淡冲和，堪称沈炼平生仅见。
即便他不会武功，单凭这份对佛法的领悟，便能止戈息武，消弭战意。
好厉害的老和尚。
应该能够把鸠摩智给吓跑吧？
或者把鸠摩智留在雷峰塔念经？
雷峰塔镇压鸠摩智？
呕~~
呸呸呸！
我特么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雷峰塔下当然是白素贞，是风华绝代的蛇精，不是喜欢装逼的和尚。
沈炼左手抱着左诗，右手揽着澹台镜明，笑眯眯的看着鸠摩智去金山寺讨教大威天龙菩提正法，等着看鸠摩智是被人打出来，还是镇压雷峰塔。
……
鸠摩智永远都是那么彬彬有礼。
就如同拜访大理天龙寺那样，提前准备好了拜帖，不过如今慕容氏已经被认证为反贼，慕容博的招牌不能用。
所以他抑郁而死的旧友，从慕容博变成了无相禅师，别的一模一样。
无相禅师是谁呢？
鸠摩智也不知道他是谁，只不过他偶得八本《小无相功》，修行之后，发现此法竟然能够催动七十二绝技，顿时大喜过望，每日苦修小无相功。
为了防止再出现慕容博那种事，鸠摩智随口编了个“无相禅师”。
“佛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小僧根器鲁钝，未能参透爱憎生死。
小僧有一知交，法号无相，昔年小僧与彼邂逅相逢，讲武论剑，无相禅师精通佛道百家绝学，小僧得他指点，生平疑义，颇有所解，又得老友慨赠上乘武学秘籍，深恩厚德，无敢或忘。
不意大英雄天不假年，无相禅师西归极乐，其平生有一遗憾，小僧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众长老慈悲……”
鸠摩智诉说着与无相禅师的情谊，表示无相禅师平生夸赞的绝学，一是少林易筋经，一是金山寺大威天龙。
为完成旧友的遗愿，贫僧不远万里从吐蕃至此，想借大威天龙一观。
你们给我抄录一份，我拿到无相禅师的坟前火化，中途绝不观看，为表我的诚意，愿意赠送三门少林秘诀。
鸠摩智演技极佳，说得兴起，泪水滴滴而下，神情哀切，悲不自胜。
众僧：(-ω-)-ω-)-ω-)
你特么的是鸠摩智障么？
我们金山寺哪有什么大威天龙？
想要大威天龙，你去戏班子啊！
五年之前，谁特么听过大威天龙菩提正法？那不就是戏班子编的么？
虽然浑身上下都蛋疼，方丈还是认认真真的规劝：“明王误会了，所谓的大威天龙，不过是伶人编的戏曲。
金山寺虽然有些武道传承，但绝无大威天龙，更没有什么正藏法道。
最近数年，因为此事，我们已经解释数千次，凡夫俗子痴愚也就罢了，明王乃佛门高僧，怎被戏言迷惑？”
这话明着是劝解，实则讥讽鸠摩智居心不良，大威天龙是胡编的，无相禅师也是胡编的，你身为佛门高僧，却为了戏言，谎言诓骗，羞也不羞？
鸠摩智当然不羞，甚至振振有词的反驳道：“小僧当年确实觉得这事不过是戏文胡言，不过前些时日……”
“前些时日如何？”
“丐帮帮主萧峰，在西域之地大展神威，金龙腾空，佛光普照，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似乎不蕴含佛光吧？”
“萧峰自幼在少林学艺，学成少林绝学，显化佛光有什么稀奇之处？
明王若是想看佛光，不如把这三卷少林秘籍修成，或许能拈花顿悟，领悟佛法玄妙，亦是能够佛光普照。”
众人夹枪带棒互相讥讽。
鸠摩智自从得了小无相功，武功大有长进，看似谦逊，实则倨傲，心说你们给脸不要脸，难道我好欺负？
“方丈大师，小僧万里迢迢，只为旧友遗愿，好言恳求，重宝交换，摆足礼数，阁下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须知佛门弟子，不打诳语，阁下为了武功秘籍，连连推诿撒谎，岂是佛门中人所为？阁下难道不愧疚？”
“明王为了不存在的秘籍，在金山寺装疯卖傻，编纂故事，谎言恫吓，难道明王的作为，符合佛门戒律？
明王口口声声提及诚意，不知三门少林绝技从何处而来？若是我们拿走这三卷秘籍，岂不是与少林交恶？
此等作为，何来礼数？
你说无相禅师是你的旧友，请问他何时出生？何时圆寂？何处出家？何处修佛？既然兼学百家，必然不是自甘寂寞的武者，在江湖中有何战绩？”
鸠摩智反应何等敏捷，怎么会被这些问题难倒，当即把桑结的经历，混着自家师兄弟，删删改改说了一遍。
众僧：((-_-)-_-)-_-)
比斗口才，想赢过鸠摩智，是非常困难的事情，金山寺僧众虽然知道鸠摩智胡编乱造，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说不过，只能动武。
鸠摩智对此更是求之不得。
“好！嘴上说着没有，自然是算不得数的，比武较技，便知真假。”
“明王小心了。”
“应该是诸位小心。”
鸠摩智后退数步，双手一搓，掌心出现熊熊烈火，火焰刀蓄势待发。
金山寺护法武僧惠通禅师，手持镔铁禅杖站了出来：“明王，贫僧便以降魔杖法，领教无相禅师的绝学。”
“大师尽可出手。”
两人对视一眼，杀在一起。
金山寺流传武技以拳脚为主，兵刃则是棍棒和禅杖，杖法高深，不亚于少林大文殊杖法、九天九地方便铲。
百多斤的镔铁禅杖挥洒开来，好似展开一面黑灰色的幕布，排山倒海碾压而至，周围空间尽数被劲力封锁。
或许是天命使然，金山寺武技，无论拳脚还是兵刃，多有封锁效果。
鸠摩智双目一亮，双手连抓，以龙爪手抓向惠通手腕，同时脚步回旋，闪转腾挪，赫然是少林大挪移身法。
修成小无相功之后，鸠摩智把慕容博赠送的少林绝技尽数修成，以小无相功作为根基，学什么都手到擒来。
这里就有人问了，既然世间有小无相功，有没有大无相功呢？大小无相功合在一起，能不能变为无相神功？
答案当然是——没有！
至少逍遥派没有！
小无相功乃是道门理论，意思是小而无相，意思是只要足够微小，便能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却又能组合成世间万物之相，与佛门无相全然不同。
这个道理非常有科学依据。
把物质分割足够小，分割成质子、中子、电子，分解为基本粒子。
世间万物均是由基本粒子组成。
小而无相，是哲学。
质子、中子、电子，是科学。
小无相功能模仿天下绝学，便是因为真气足够细微、足够精巧，是最精纯最本源的真气，能催动百家绝学。
无论是外功拳打脚踢，还是内功打坐练气，全都能以小无相功催动。
小无相功不是万能的。
因为鸠摩智并不能“足够小”。
不过以此催动少林绝技，却绝无任何问题，威力绝不亚于少林高僧。
鸠摩智好似变戏法一般，顷刻间施展二三十门少林绝技，弹指成劲、挥掌成风、重拳如崩、快腿如影，好似生了七八条手臂，长出七八条大腿。
金山寺这些年恶客极多，护法武僧惠通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丰富，根本不看鸠摩智，就是以禅杖狠打乱砸。
无论鸠摩智的招式多么精妙，多么花里胡哨，多么眼花缭乱，只要镔铁禅杖砸向脑门，鸠摩智便不得不躲。
金山寺大雄宝殿交锋激烈，沈炼则是带着澹台镜明和左诗，去后山拜访那位老和尚，顺便还想看看雷峰塔。
“阿弥陀佛，施主止步。”
老僧感觉到沈炼的气机，猜测到沈炼的目标，眯着眼睛，站了出来。
“晚辈沈炼，见过大师。”
“沈炼？沈万三的后人么？”
“我是他侄子。”
“原来如此。”
老僧拿出三块蒲团，示意沈炼三人坐下说话，表现得非常客气，似乎与沈万三有旧，眼中满是怀念之色。
“沈万三怎么样了？”
“在海外，还活着。”
“你和沈万三不熟？”
“我在六扇门做捕快，和他并不是很相熟，我哥是荆襄武林盟主，在海外有些生意，和我叔叔更熟一些。”
“你哥叫什么名字？”
“沈玉门。”
“你和你哥怎么不是同字辈？”
“商贾之家，不讲这些。”
世家大族，武林大派，全部都是要排字辈的，就连孔子门下也不例外。
孔子门下是什么字辈？
当然是“子”字辈。
子渊、子路、子贡、子羽、子舆之类的名号是表字，不是他们的本名。
子渊是颜回，子路是仲由，子贡是端木赐，子羽是澹台灭明……
按理来说，哥哥叫沈玉门，弟弟应该也是“玉”字辈，叫“沈玉X”，相同辈分的名字，字数也应该相同。
不过沈家各个分支都不讲究。
沈玉门、沈浪、沈炼、沈在宽，既不符合字辈，也不符合字数，不过此后就该讲了，因为沈在宽有功名，沈炼更是有了爵位，都是能传下去的。
老僧看似冷漠，实则颇为健谈。
沈炼怀疑，他是不是和沈万三有什么故交，沈万三有相熟故交么？
苏半城？
苏半城没这么老，而且老和尚实在是太纤瘦，体重不如苏半城一半。
“敢问大师法号？”
“法海！”
沈炼：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逗你玩的，老衲没有法号，你爱叫什么就可以叫什么，我和你叔叔当年确实有点交情，沈万三那家伙，当年还在我这里存了一件奇绝的宝物。”
“什么宝物？”
“聚宝盆！听说过么？这玩意儿能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放进去一文钱，能拿出来几千个铜钱。”
“大师啊，虽然你和我叔叔有一些交情，虽然你一把年纪了，但如果你继续逗我玩，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我说的是真的，你叔叔当年能够成为首富，靠的就是聚宝盆！”
“真有这么厉害？”
“比你想象的更厉害。”
“好，那我放进去一个美人，能变出来三千佳丽么？我别的不爱，我就喜欢绝色佳人，这个可以变化么？”
老僧：(╯°Д°)╯︵┻━┻
朽木不可雕也！
你这家伙比朽木还要朽木。
若不是看你叔叔的面子，还有姜老头儿的嘱托，佛爷让你尝尝厉害！
“聚宝盆就在雷峰塔最下一层，如果你想要聚宝盆，自己去取！”
“我进去之后，你把门关上，让我和白素贞作伴？我提醒你一句，别对我用控制、镇压类的手段，这会激发我无边无尽的怒火，莫说区区雷峰塔，就算是凌霄宝殿，我也能打碎了！”
“你还有这本事？”
“听说过大金刚神力么？”
“你的金刚本相是什么？”
“大师肯定不会想看到的。”
说着，沈炼大步进入雷峰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