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刚放学没舍得回家,在河边水磨坊附近给鸡捡虫子的小来福看到突然出现的甄玉白,真是吓一跳。
心里想,今日在学堂自己没有犯错啊。
甄玉白岂不知小家伙在想什么?
无意逗他,先说了自己不是去找他爹娘的,站在路边笑着问:“已经下学你怎么还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呢?”
知道先生不是去找自己爹娘,小来福顿时放下心来,起身拿起装虫的竹筒笑嘻嘻递到夫子身前给他看,仰头好奇问:
“先生是要去找夫人吗?”
甄玉白颔首,很给面子的瞅了瞅竹筒里活蹦乱跳的蚂蚱们,温声询问:“村长可是在家?”
“在的。”小来福扣上竹筒盖子,装进书箱空格里,牵起自己的神力书箱大方一招手,“夫子,我领你去,夫人刚刚从地里回来呢。”
甄玉白跟上小家伙的脚步,又问:“刘举人在吗?”
“不在。”小来福说:“老爷和阿旺叔去镇上收租子去了。”
刚收了麦,今年春收收获很不错,老爷说回头把收来的粮食卖掉,还要偷偷给他们买果子吃呢。
对了,临镇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果园,梨花已开,老爷说等他得空了,就带他们去看游园作画,他可期待了。
不过小家伙显然还不知自家老爷是个擅长画大饼的人,说是说了,一转头问起来,便是无辜的一句:“啊?我忘了呀!”
甄玉白不知小孩的期待,听见刘季不在,脚步略迟疑了一下,但想着来都来了,还是跟着小孩进了秦瑶家。
“夫人!夫子来了!”小来福一进门,丢下书箱,一边喊一边往堂屋里跑。
没见到人,又跑出来朝后院喊去,“夫人夫人!夫子来找你了!”
李氏在后院晾晒衣裳,闻声只觉得无奈,轻喝了声:“小点声,夫人在菜园里。”
小来福哦哦点头,又告知母亲夫子来了,快步冲向菜园通知夫人。
秦瑶摘了一把菜回来,洗干净手走进堂屋时,李氏已经沏好茶水,来客正端着茶杯站在堂屋里瞻仰墙上那些刘季硬要挂上去的抽象派画作。
“咳咳!”秦瑶尴尬的咳了两声,见甄玉白将目光从画上转移,大步走到主位坐下,疑惑问:“夫子怎么有空来?”
堂屋角落里摆着四娘的琴,刚刚到手的东西总是觉得新鲜,昨夜和阿爹弹了一宿还不够,扬言今后每晚完成功课后都要练上半个时辰。
秦瑶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多久,但做家长的肯定不能拒绝孩子主动学习的提议,一早就让殷乐拿了张长桌过来,给这把琴安顿在堂屋一角。
甄玉白看着那琴,似笑非笑的对秦瑶说:“昨夜我本早早便熄灯准备睡了,突然又被阵阵琴音惊醒,原来是村长家有人在练琴,不知是何人在学?”
秦瑶心里暗骂了一句刘季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面上微笑着答:“是我家四娘的,她小叔刚从京城回来,给她带了这么一把琴回来,夫子也知道,我们这乡下地方怎么可能有琴师呢,小孩子觉得好玩胡乱弹了一气,见笑了。”
甄玉白恍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走到琴桌前,仔细端详了一遍,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琴,琴弦还松了两根,也没有拉紧,一看便知主人根本不懂如何用它。
无事不登三宝殿,秦瑶见他登门了又不说正事,正欲催促,便听见甄玉白带着笑音说:
“实不相瞒,在下也懂些琴技,若是村长不嫌弃,我下课后可以教你家四娘弹琴。”
秦瑶瞬间心动,也不催了,忙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学费打算怎么收。
家里不缺钱,孩子也有兴趣,就让她上个课外兴趣班又怎么啦!
再一听甄玉白说不要钱,秦瑶突然觉得这人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院外传来车马走动声,刘季和阿旺回来了,一人拉了一车的麦子,多余的全都已经卖掉换成现银。
刘季调下马车,把鞭子丢给阿旺,便兴冲冲进了院,“娘子,今年租金多收了二两银子呢咦?甄玉白你怎么在这?!”
屋内孤男寡女,男的长得还有点姿色,刘季赶紧几步冲进堂屋里去,站在两人中间。
正想向娘子炫耀一下今日的收获,一抬眸,就瞥见她眼底里来不及藏下的满意神色,刘季心头警铃大作,瞬间破防。
“娘子,你们在这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刘季微皱着眉头,夹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问。
同时还不忘警惕的往甄玉白那横一眼,瞥见他站在自家闺女儿的宝贝琴桌旁,两三步走上去,把人拉开,“夫子可仔细些,这琴全村就这一把,弄坏了你赔不起。”
甄玉白嘴角微抽,刘季这满满的恶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无语的往后退了几步,回到客位上坐下来,提起茶壶自己往空了的茶杯里倒茶,边倒边解释:
“刘老爷莫要误会,在下不才,略通礼乐,刚和村长在商议四姑娘学琴之事。”
刘季在他对面坐下,想喝茶没找到,干脆不喝了,清了清嗓子,嘁道:“老子谢谢你啊,但我信你个鬼,说!你来我家做什么?”
秦瑶倒了杯茶放到炸毛的刘季手边,刘季心里一喜,差点没崩住要翘起嘴角。
一杯茶水饮尽,底气十足,盯着对面的人,听他要说什么。
甄玉白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喝口茶润润嗓子,犹豫片刻这才开口道:
“刘老爷,你家先生可能不太好。”
此话一出,刘季差点跳起来要打他,“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老师好好的在京城,你知道什么!”
甄玉白不与他争辩,沉声继续道:“旧疾复发,心疾抑郁,恐时日不多。”
刘季心头猛的一震,见甄玉白认真的神情不像是故意来恶心吓唬自己,顿时哑了声。
“每一个字都是我亲眼所见,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是记在村长救命的恩情上,过来提醒一句。”
甄玉白朝秦瑶那抱了抱拳,“村长,既然刘老爷不欢迎在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起身,拿起他放在廊下的伞,大步出门去,留下屋内面面相觑的夫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