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潜渊被放回父母身边,安置在祁野桌上,短短的时间里,殿外的戒尺也打完了。
十一皇子和祁谨行捂着肿成猪蹄的手,被带了进来。
皇太后道:“你们现在就上前来跟祁潜渊赔礼,哀家料想他明日也不想在府上再看到你们。”
二人现在哪里还敢造次,即便心里有千万般不愿,还是走到祁潜渊跟前,鞠躬认错。
“世子恕罪,我们方才不该那样说你,我们道歉。”
祁潜渊:“还有呢?”
二人对视了眼,十一皇子咬了咬牙:“我不该骂祁暥,下次再也不会了。”
祁谨行:“我、我也是!”
天治帝在上首说道:“祁潜渊,你若还有不满可以告诉朕,今日是你受了委屈,你想如何惩罚他们二人都是应该的。”
祁潜渊对天治帝的亲近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年纪虽小但并不愚蠢,所以不管天治帝如何纵他哄他惩罚祁谨行和十一皇子,他都摆出一副任君发落的模样,半点没有逾越放肆。
天治帝眼里闪过一丝可惜,淡淡命人把祁谨行他们带了下去。
怡贵人看儿子离开大殿,暗暗松了一口气,扶着椅子想坐回去,就听天治帝道:“怡贵人失德,未曾教育好小十一,自今日起,让小十一去皇后宫内住,非朕有旨意,怡贵人不得踏入皇后寝宫探望十一皇子。”
怡贵人眼白往上翻,祈求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软绵绵晕倒在了椅子旁。
汪公公给宫女使眼色,把晕倒的怡贵人带出了寝殿。
天治帝在席间扫了一眼,视线又落在赵妃身上,赵妃知道怎么也要轮到自己了,起身半跪下来。
天治帝:“赵妃方才言语中贬低护国公世子,身为宫嫔实在放肆傲慢!想必是喝醉了,回宫醒酒去吧,接下来的宴席不必参加了。”
谢廉捏紧了酒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妃被带离宴席,心中的怒火不停往上攀。
不过是孩子之间打闹的小事,皇帝却借题发挥,又是分离了和母亲关系近亲的怡贵人和其子,还让赵妃提前离席,此等奇耻大辱赵妃往后在宫内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
而祁潜渊成了谢允的伴读,护国公府和太子府的关系更加紧密相连,天治帝这是要抬太子,彻底将他打压下去吗?
谢廉低着头,猩红了双眼,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不甘心!不甘心!!
他扫了眼席间,往日这种盛会,他赵家派系官员能压谢熹一个头!可现在……赵首辅卧病在床,权利都落在了次辅纪荣手上,赵家派系官员也在谢上善谋反时被清缴了一半,此刻还在的屈指可数。
谢廉暗暗看向纪舒,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上了那封定赵家二房死罪的账簿,赵家怎会走上衰败之路!
谢廉仰头喝了一口酒,露出一个阴恻的笑容。
今夜,他就要纪舒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盛宴一直持续到夜半,出宫时已经快接近子时了,祁野喝了几口面子酒身上染了酒气,日日安闻了就哭,纪舒只好让祁妙抱着日日安坐后面的马车。
夫妻俩在马车里密谈,声音压的极低。
纪舒:“今日皇帝的态度实在过于明显,他想捧杀潜渊和太子,好勾起谢廉的怒火。”
祁野:“潜渊成了谢允的伴读,我们已经是铁打的太子党,如今这一三之争是真跳出不得了。”
“我倒不怕被谢廉针对,只是潜渊尚小,他又有极大的抱负,跟在谢允身边……”
纪舒看着祁野的眼睛,悄声说:“谢廉仅有谢允一子,他和葛明珠情意相投,往后会不会有庶子暂且不提,但谢允是太孙的可能性最大,潜渊再聪明也还小,我怕他在风浪中心,会被殃及。”
祁野牵住她的手,安抚的捏了捏,“不怕,有我在,定能护佑咱们的儿子平平安安。”
纪舒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忘了跟你说,今日在皇太后寝宫,我看她和乾西王……”
宾客陆续离开皇宫,皇太后也早早回了寿康宫,她身子再好如今也八十了,参加了一晚的宴席早已经累极。
姑姑帮她卸下繁重的钗饰和脸上的妆容,搀着她走进内殿。
皇太后刚坐到床榻上,便有太监来报,是她身边信任的内监,悄声说:“太后,乾西王来了。”
皇太后:“这么晚了他竟然还不出宫?”
“乾西王在席间喝醉了,皇上准允其在宫内留宿。”
皇太后憋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说道:“让他进来吧。”
姑姑欠身行礼,懂事的跟太监一起离开,不久后,乾西王走进殿内,直奔床帐。
“秀秀?你还没睡吧?好在我来的及时,若再晚些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皇太后拧眉看着他,“你是不是疯了?你平日大喇喇来请安就算了,这是在宫内,你竟也敢漏夜前来?”
“秀秀不必害怕,皇帝喝醉了,宫内的其他人也醉了,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搅你我。”
乾西王六十多,皇太后八十,二人现在虽然行将就木,但年轻时却像两只烧的正旺的柴火。
先帝有太多后宫,皇太后重欲,又看乾西王风流俊逸,二人暗中互通款曲,有宫人接应,竟然十几年都没被发现过。
只是后来天治帝登基,忌惮乾西王的权利将他逐出京城,外放江州,皇太后渐渐的也与他断了联系。
皇太后不是不知道天治帝有所察觉,比起乾西王,她更看重儿子。
皇太后:“我今日不是和你说过了?让你不要再来了。皇帝已经觉察到不对,难道你想死吗?”
“秀秀,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能割舍,我却不能!死又如何,难道我当初就不怕皇兄知道你我的奸情,将我斩首当场吗?”
乾西王握住皇太后枯皱的手,深情告白,“当初不怕,现在又有何惧。”
皇太后瞳孔震颤,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的少女时代每一瞬都有乾西王的影子,她爱权利,也爱她丈夫的弟弟。
她抽出手,捂着脸转过身,“你别看我,我老了。”
她已经荣华不在,但乾西王的眼眸亦如几十年前深情如一。
乾西王按着她的身子强行让她转了过来,“秀秀不论是何年岁,都是我心中那位十八岁的小姑娘。秀秀,今晚唯有你我,这宫内其他人都安眠了,你难道不想重温年少时你我的契合吗?”
皇太后羞红了脸,八十岁沉寂了多年的身子竟也开始发烫。
乾西王上手解了皇太后的衣扣,那松散以后重叠在一起,染着老人斑的皮肉令乾西王作呕,可他强忍着反胃假装深情的吻着皇太后的身体,先将她伺候的来了兴致,才开始自己脱衣裳。
来之前他吃了几粒药,这才能对这副身体立的起来,只是正准备闭眼提刀直上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由于夜太安静,这声轻响如同炸雷响在二人耳边,乾西王翻滚起身系起衣裳,皇太后愤怒低吼:
“来人!来人!”
乾西王和皇太后的事,寿康宫内伺候的宫人大半都知道,他们办事儿的时候这些人都懂事的离得远远地。
姑姑听到皇太后的声音,举着烛灯就赶了过来,站在纱帐后道:“请太后吩咐。”
“殿外有人!你们是怎么看守的!还不给哀家去找!”
有人?
姑姑矢口否认:“不可能啊娘娘,根本就没有人进来。”
还未说完,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娘娘,林院使在殿外。”
皇太后脸色骤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气的涨红了脸,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么、这么晚了……他、他不在太医院当值,跑到哀家这里干什么!让他赶紧滚!”
“院使是来给您请平安脉的。”
“不见!哀家好得很,让他赶紧滚!”
“是太后!”
林宜昌走了以后,皇太后才喘匀了气,姑姑带着人在殿外搜了一大圈,最后捏这一块玉佩来到太后跟前。
“太后,人没找到,只找到这个……”
皇太后反复看着玉佩,那玉佩背面刻着两排小字:厚德载物施仁术,大医精诚济苍生。
正面是一个大大的字:林!
“是林宜昌!”皇太后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们这帮废物!竟让一个老东西溜进寿康宫!他那哪里是来把脉的,分明是看玉佩掉了找借口回来寻的!”
姑姑跪在地上认错:“奴婢该死,都是奴婢大意了,请太后恕罪!”
她脸色煞白,她们都知道若林宜昌把此事捅到皇帝跟前,这将会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宗室丑闻!
即便林宜昌不敢告诉皇帝,谁能保证他永远不会说出口,他不喝酒吗?睡觉不说梦话吗?
皇太后起了一身冷汗,乾西王站在一旁,早已吓软了,问道:“现在……现在该如何是好?”
“你不必管了。哀家自会处决林宜昌。”
皇太后看向乾西王,眼里虽还有留恋,但更多的是冷漠,“你回去吧,以后不必再来了,哀家再也不会见你。”
今日之事让她明白,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儿子和老情人她只能二选一。
都这个岁数了,若失去了儿子,她这辈子的尊荣也就丢了。
乾西王略有不甘,但此刻他并未争取,而是闷不吭声的赶紧离开了寿康宫。
翌日,林宜昌被传唤到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平安脉,皇太后坐在帐后,他诊脉后跪下道:“太后脉象稳健,并无差错。只需每日继续服用微臣写下的药方,便可延年益寿了。”
“多谢林院使,这些年都是你给哀家把脉,哀家这副老骨头多亏了有你,才能撑到现在啊。”
“太后抬举微臣了,太后自有凤神庇佑,微臣岂敢居功。”
“好一个凤神。”
皇太后看向姑姑,姑姑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林宜昌,皇太后道:“林院使看看,这玉佩可是你的?”
她双眼紧盯着林宜昌,观察着他的反应,林宜昌接过玉佩一看,十分惊讶。
“这……这的确是老夫的玉佩……怎会在娘娘这里?定是老夫哪次来看诊,一时不察落下的,请太后恕罪啊!”
皇太后久久没有回答,她哂笑了声,心想这老东西还挺会装模作样,怪不得能爬到院使的位子。
皇太后:“不必了,院使年岁大了,丢东西是常事。东西拿到就好。”
她撑起身子说道:“哀家记得宫里有位宫嫔刚刚怀孕?”
林宜昌:“是徐贵人。皇上十分高兴。”
“好啊,宫内好久不出皇子了,皇子的事比哀家可重要多了,林宜昌,你务必要保证她们母子平安。从明日起,你就去照顾徐贵人吧,哀家这里既然无事,让其他太医接手便是了。”
林宜昌不作他想,躬身道:“微臣遵旨。”
……
几日后,听闻重病在床的赵首辅病情大有好转,今日竟然也上了朝,而且红光满面,半点看不出之前缠绵病榻的模样。
赵首辅回朝后,天治帝十分欢喜,让纪荣把内阁的所有政务都还了回去,纪荣风光了没几月,转眼就成了赵首辅的工具人。
朝中不少官员都是墙头草,讲究哪边风大往哪边偏。
一看赵首辅仍然如此受天子器重,顿时全都讨好起赵首辅,谢熹每日上朝都头痛不已。
这天,他跟着下朝回府的祁野一起来到了护国公府。
二人在前堂议事,闻听消息的纪舒过来请安,“参见太子殿下。”
“诶,弟妹客气了。我与护国公相约,私下里兄弟相称,弟妹不必当我是太子,只当我是祁野的寻常兄弟对待即可。”
谢熹眼眸明亮,至少此刻他这样说是真心的。
纪舒莞尔,“我给大哥煮茶,你们慢聊。”
她提着茶壶回来时,碰巧听到谢熹这样说:“赵首辅始终是谢廉的靠山,他如今不过六十,撞柱撞得头破血流,躺了几个月竟然便好了。他若真和皇太后那样高寿,这二十年,权臣把控朝堂,将无人再知座上天子啊!”
祁野还未开口,纪舒走进屋道:“殿下不必忧心,若我没猜错,赵首辅撑不了几日了。”
谢熹惊讶不已:“弟妹为何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