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盔扁瘪,血水挤出七窍,越将雷山整颗脑袋都被打变形。
张玉看着地上的尸体,整个人都还处于懵逼当中,此时他五十八岁,发髻须髯皆已斑白,手握雁翎刀立在车辇,目光落到对面穿唐制式铠甲的身影上。
他记得燕王朱棣攻东昌,然后被重兵围困,他与朱能前往解救,之后伤重力竭不支,恍惚间,便到了此处,还看到一个唐朝人。
回头看向衣甲不凡的苏辰时,就见苏辰旁边多了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身形面容轮廓显出的刹那,张玉收刀拱手,单膝跪下。
“老臣拜见燕王!”
而那边骑在马背上的唐朝将领同样须髯花白,他目光落在苏辰另一侧,看到屹立的第二个人影时,手中铁锏呯的一声坠地。
“陛……陛下……”
他飞快下马,快步过来,双手一拱,单膝跪地,脸上已有泪水滑落下来,“老臣秦琼不是在做梦吧。”
车辇上,苏辰一侧的李世民径直下来,看着这位戎马一生,最后卧病在榻,不久而亡的老臣子,他微微动容,声音也有些许哽咽,“没有做梦,朕在这里,将军也在!”
秦琼被搀扶起来,须髯微抖,声线低沉而哽咽。
“臣对不住陛下,臣年老体衰,卧病在榻,未能继续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你为何如此苍老了……”
“朕已经故去了……倒是朕对不住你,没能让你看到大唐盛世。”李世民拍着秦琼的手,“不过,往后朕会在这里,将军也在这里,伱我君臣不再分别,朕定让你看一次繁华盛世!”
车辇上,朱棣也将张玉搀扶起来,看着已近花甲之年的老部将,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将军舍身相救,才有朕杀出重围,而将军却未看到朕靖难功成!”
“君陷兵危,臣焉能不以死相搏。能亲耳听到殿下功成,玉死而无憾!”张玉花甲之年,握住朱棣的手,大哭出来。
“不哭不哭,将军重活一次,朕让你好好看看大好江河!”
两边,朱棣、李世民安慰了几句,收敛了儿女情长,齐声喝道:“秦琼(张玉)!”
“在!”
两位老将彷若回到了当初沙场悍将神色,脸上虽还挂泪痕,却是一脸严肃。
“除却此间贼锋,斩贼首!”
“是!”
二人齐声大喝!
声音落下,秦琼捡起双锏翻身上马,那边张玉手握雁翎刀,跳下车辇,一刀砍断一条绳子,翻身上了一匹白马,与秦琼双马奔驰而出。
横跨数个朝代的两位戎马一生的悍将,齐齐冲出军阵,避开兵锋最厚实的区域,犹如两支利箭,直冲那边的吴国大将。
此时,后者正催促前方突击的吴越两国士兵加快冲锋,撕开缺口直捣黄龙,余光之中,陡然有两道骑马的身影劈波斩浪越过兵锋逆流而来。
“贼将——”
秦琼一马当先,奔驰的战马撞飞两个越兵,他手握双锏,须髯怒张,紧盯前方正偏头看来的崔瞻,紧咬的牙关张开,大吼:“——大唐秦叔宝在此!”
秘术:勇力绝人!
附近有吴兵、越兵扑上来,他双锏一左一右将人打飞回去,马蹄疾驰间,崔瞻拔刀,他武功不弱的,促马直接迎上去。
两边马头交错的一合,便是呯呯的与打来的双锏疯狂交击,崔瞻“啊啊啊”的歇斯底里大吼,奋力挥刀,秦琼双锏极为沉稳,挥使这么多年,比年轻时候更加老练、毒辣,忽然一记连环撒手锏,顿时将吴将崔瞻打的人和马一起轰轰轰的后退。
火星在对方刀刃上疯狂四溅,一下接着一下的巨力逼得对方战马不断后退,甚至马身不动下被硬生生推移出去,犁出四蹄划出的沟壑,干燥地面,震荡的尘埃弥漫。
周围吴将崔瞻的亲卫纵马,或步行冲上来,皆被另一边奔马杀来的张玉截住,一口雁翎刀在人群之中左劈右砍,凿穿人群奔马绕到崔瞻身后时,秦琼双锏猛地一击,打在对方卷曲的刀口,那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崔瞻座下的黄骠马迫得前肢跪下,上方的崔瞻连人带刀都给打飞出去。
半空之中,纵马而来的张玉,抬手就是一刀凌空怒斩。
刀锋直斩对方腰身,崔瞻半空“啊!”的一声惨叫,直接断成两截朝左右横飞开去。
“贼将已死!”
苏辰在车辇上看到远处的一幕,索性推开驾车的士兵,抓住缰绳一抖,驱使四匹大马拉动祖柩车奔行而出,他一手王剑一手缰绳,直接杀入还在冲锋的吴越兵潮当中,声音暴喝:“诸将士,随孤杀敌——”
车里的一尊尊灵位激动的左右摇晃,发出或猖獗,或阴沉的大笑。
六轮大车犹如战车般,带着一众皇帝肆意狂笑奔行,苏辰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挥舞夏王剑疯狂朝下劈过一颗颗脑袋,和长矛。
典韦领着三百多名盾戟士拱卫在另一侧,照着冲来的人群就是一通砍杀。秦琼、张玉纵马杀回来,在人群里左突右冲杀散兵锋。
不久,赵云带着白马义从洪流般杀来,整片原野顿时变成另一个修罗场。
厮杀持续到天色渐渐发亮,整个原野上,全是吴越两国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连横数里,葱郁的青草都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苏辰拄着夏王剑立在车辇上,他脸上、发丝、甲胄都是旁人的鲜血,典韦持着双戟瞪大眼睛,秦琼、张玉各持兵器拱卫马车,周围甲士靠着盾牌,一一坐在地上睡着了。
吴子勋靠着车轮大口大口的喘气,揉着抽筋的脚肚。
待到天色一点点的发亮,厮杀一整夜的各支兵马陆陆续续回来交令,苏辰朝诸将点了点头,只说了句:“就地休整”的命令。
一天之后,伤员留下,五支军队合计六万八千人,浩浩荡荡地驱赶投降的四万俘虏南下,中途遇上名叫孟驮的将领,直接碾过对方麾下八千铁锋义节军,后者抵挡片刻,向燕军请降。
原本号称百万的四十大军,先后数战厮杀殆尽,整个阳州北面再无阻挡之军,最后的抵抗在兵锋下投降。
这一战,苏辰携浩荡兵锋杀向鹿阳!
……
大量的伤兵、溃兵自北面溃败下来,由北往南疯狂逃窜,冲向鹿阳,沿途魏国斥候看到这一幕,心已经凉了大半。
疯狂策马飞奔,冲向京城。
此时整个鹿阳完全被战争的恐慌笼罩,原本躲到城中的百姓、富户开始云聚东西南三门,请求守城的将领放他们离开。
就连一些士族也开始收拾家当,并让家中长子去拜访守城的将领,贿赂、人情各种方法都用上了。
此时混迹城中的裴旻等人开始行动起来,四处散播谣言,说皇帝要让全城的人陪葬,让他们跟着一起守城。
一时间,最容易被煽动的百姓,变得焦躁起来,甚至冲击城门几次的举动,不过随后被镇压下去。
魏国皇宫。
被气倒的皇帝此时已经苏醒过来,他躺在龙床正喝下汤药,皇后在一旁陪着。
“战事怎么样了?”
皇后欲言又止,她不敢将前线传回的消息告知面前的丈夫,“陛下还是将养好身子,等大臣们来汇报。”
“呵呵,不用遮遮掩掩,朕虽病了,却也病得清醒许多。”
赵传廷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喂来的汤勺推开,“城外大军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丢人的,朕的鹿阳城坚墙固,粮秣充足,还怕他们来攻?”
“陛下能这样想,臣妾就放心了。”
皇后摸着他的手背,心疼的掉下眼泪,“陛下养好身子要紧,城中事务就交给诸位大臣,正好皇叔也回来了,就由他来主持守城吧。”
“皇叔……”
赵传廷看着被褥有些出神的呢喃,“朕就不该将他撤回来……朕没脸见他……皇后,朕这里有一盒点心,你派人给皇叔送去。”
皇后点点头,从柜下拿出一个木盒,捧手间轻巧无比,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
她脸色微变。
随即,神色黯淡下来,将木盒交给了过来的宦官。
外面,哗哗下起了大雨,不久一辆马车驶出皇城,来到百官府舍大街,拐过一条街口,来到一座府邸。
这是赵广师曾经的宅子,他的家眷都在惠州,唯一的儿子住在这里,家里人口少,又低调做人,并不奢华,甚至还有许多地方显得荒凉。
雨交织屋檐哗哗的落下,老人从战场回来后,就时常坐在檐下呆呆的看着大雨,不久,一队宫里装束的太监跟着儿子赵骏身后过来。
说是皇帝送来慰问的赏赐。
赵骏欣喜的当着父亲的面,将木盒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老人也没有在意,反而哈哈大笑两声。
当天下午,赵广师病倒的消息传开。
老人躺在床上,嘴唇呈乌色,有着中毒迹象,家中孩子要找郎中过来,被他拒绝。
赵广师拉着儿子,在床前交代了一些后事,以及守城的想法。
随后松开手,望着帐顶,微微张开嘴,嚅着嘴唇,说了一句:“守住……”
“守住……”他又说了一声。
到的最后一声时,他瞪着眼睛,停止了呼吸,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屋外,家中仆人丫鬟都哭了出来,赵府挂上了白幡……
八月初八,南下的燕军抵达鹿阳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兵临城下了。
皇宫里,赵传廷带病上朝,一切变得紧张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