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俞涛的走马灯退出来。
余琛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啥。
沉默无言。
且说这王俞涛吧,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白天黑夜,春夏秋冬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
劳累数十年,虽不说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幸福美满。
按理来说,他接下来的人生轨迹应当是风风光光嫁出女儿,安度晚年,最后在子女的哭泣与悼念中闭上双眼。
当然,中途可能出一些意外。
比如病痛,天灾,意外等各种事端。但无论过程如何,结局如何。
——都不应当是眼前这幅模样。
不应当是他深爱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儿,被一个阴阳人带走,凌虐至死。
——无论是余琛还是王俞涛,大伙儿都是男人,都能从那尸首的惨状窥得那两个可怜的女人在那半个月里究竟遭受了什么残酷的对待。
倘若折磨她们的是正常男人,尚且还好。
可带走她们的偏偏是个太监!
大夏宫里,大部分太监因为深宫压抑,心性早已扭曲,手段也令人发指。
无法想象,那对儿可怜的母女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儿。
而这一切,仅是因为王俞涛的妻子年轻时候没有答应那恶毒太监的追求。
仅是这种扯犊子的原因。
“呼……”
余琛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看向黄泉河畔那苍老又痛苦的鬼魂,开口道,“这事儿,帮你办了。”
说罢,便离开黄泉河畔,回到不归陵上。
这会儿,石头已经打扫完了陵墓,回到屋里准备饭菜了。
憨厚的大个儿围着几个熊熊燃烧的灶眼儿,忙得不亦乐乎。
只是那脸上,颇为不耐烦。
当然,这种不耐烦并非是因为烧火做饭,相反能为余琛做事儿,石头求之不得。
他这会儿真正烦的,是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虞幼鱼。
——这妖女不晓得是不是在荒无人烟的不归陵上憋久了,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人气儿,那叫一个活泼。
一边吸收那体内的黄泉水,一边在守陵屋子里从这间屋子窜到那间屋子。
余琛不见了踪影,她就晃悠到灶房里的石头旁边儿指指点点。
“傻大个儿,你这做得不对哦!”
“豆腐脑儿怎么能放黄糖呢?”
“呸呸呸!这是什么!鱼腥草?好臭!你们大夏的人都喜欢吃这个嘛!”
“……”
叽叽喳喳的像只聒噪的麻雀儿。
偏偏她还灵活得很,就算石头有心锤她两锭子,都抓不着人。
这会儿,石头只感觉自个儿快要疯了。
见了余琛,连滚带爬跪在他面前,“老爷!老爷!你地这个妖女带走吧!石头真受不了了!”
余琛一看这模样,大抵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瞪了虞幼鱼一眼,拎着她后颈就出去了。
——这姑娘本来就生得娇小,这会儿更是没得脑袋,余琛拎着她就跟拎着猫儿一样。
后者也没反抗,倒是相当享受地吸了一口气,说余琛身上有纯粹的阴死之气儿。
——他刚从阴曹地府回来,有点味道是正常的。
“你以后没事儿别去烦石头了。”余琛叹了口气:“他招架不住你这款。”
“哦?听这意思,臭看坟的你能招架得住妾身?”
这妖女好像就没什么正经模样,一只手搭上余琛肩膀,直接缠他身上来。
见余琛神色依旧严肃,也才摊手无奈:“好了好了,听你的,妾身这不是太久没见到活人了嘛,正好逗那傻大个儿好玩儿,既然你都说了,妾身不去招他就是了。”
余琛一听,心头也是一软。
虽然这妖女满嘴跑火车,但想想也挺可怜的,一个女人流落异乡还没了脑袋终日躲在这荒无人烟的不归陵上,她那玩世不恭的表面下多少也有些孤单害怕吧?
“罢了,罢了。”余琛也没了在训戒他的意思,摇头道。
哪儿知这妖女话锋一转,“所以,你能下山帮妾身找二十个精壮的汉子吗?哦,对了,妾身喜欢皮肤白一点的,最好是光头!”
余琛:“……”
得!
咱是吃多了撑得才同情这满口荤话的妖女。
不过经她那么一闹吧,余琛先前因为王俞涛的记忆而低沉的心情也稍微恢复了一些。
脸色好看了一些。
那妖女才从他身上下来,开口道:“臭看坟的,如今可高兴点儿了?”
余琛一愣。
难不成她看出自个儿心情不好了?
“嘁,你那是什么眼神?”
虞幼鱼双手抱胸,坐在桌上,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
“妾身怎么说也是堂堂魔教阎魔圣地的圣女,要是没点儿察言观色的本事儿,早就被吃干抹净了去。
你用那什么黄泉水治愈妾身,妾身便想办法让你高兴点儿,或者……你愿意跟妾身说说——这为何才一两个时辰过去,你这表情就跟家里死人了一样?”
余琛沉默了片刻,方才将王俞涛的事儿给说了。
阎魔圣女听了,也是啧啧感叹,说他们阎魔圣地一些疯子,都不会为了这种事儿去折磨别人。
末了,又是一叹,说可惜那家伙在皇宫里边儿,要不然作为余琛为她治伤的回报,还能帮他去摘了那太监脑袋。
余琛听了,没接话,只是说自个儿要下山一趟,让虞幼鱼在山上好好待着。
可这一说,却是捅了马蜂窝。
虞幼鱼非要跟他一起下山,说自个儿一件合身衣裳都没有,以前倒好,反正不归陵上没人,有也被她给赶下去了,但现在两个大男人在山上,自个儿不可能一直穿着余琛的衣裳晃悠。
余琛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用纸人儿给她扎了个脑袋,一吹气儿,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头就立在虞幼鱼脖子上了。
——这已经是余琛根据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扎出来的纸人脑袋了。
可虞幼鱼这妖女却颇为不满意,抿着嘴:“啧,妾身的容貌可比这漂亮多了。”
余琛一乐:“那到时候我非得看看,虞姑娘究竟是何等沉鱼落雁?”
“哼!”
虞幼鱼哼了一声,收敛起那茫茫黑雾,便拉着余琛往山下走。
进了京城。
至于身份嘛,还是那仁德王的门客令牌,一块令牌在手,带几个人进京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拿着皇子的门客令牌,那就相当于是皇子为门客担保。
要真出了啥大事儿,门客所属的皇子也得跟着遭殃。
进了城,时辰已是接近晌午,这朱雀城吉安坊的几条街上更是热闹纷繁。
摆摊儿的,听曲儿的,赶集的,吃饭的……络绎不绝。
街道两旁的商铺更是门庭若市,一个个店老板脸都快笑烂了去,一个劲儿地招呼着,客官请进,客官再来。
余琛带着虞幼鱼去了几间买衣服和首饰的铺子,购置了大包小包后,赶紧跟逃似的离开了这吉安坊。
当然不是他嫌贵。
毕竟这会儿余琛各种渠道累积的财富里,光是当初那仁德王给他的报酬就足以把这条街都给买下来了。
真正让他无颜多留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虞幼鱼这妖女!
——从进第一间店铺开始,余琛就后悔带这家伙下山了。
她那是完全不要面子,完全放得开,选衣裳时余琛稍微一犹豫,她就扯着嗓子喊,“人家都和你那样了!你两件裳都不跟人家买吗?”
说罢还搁那儿装得楚楚可怜,泪眼婆娑,整得老板和客人看余琛的眼神都怪了起来。
这买完了东西,余琛瞪她一眼,让她别乱说话,这妖女又装出一副惭愧万分的模样,“兄长,你这般带人家出来逛街,嫂嫂不会生气吧?”
于是,那些吃瓜群众看余琛的脸色更怪了。
后来在街上,余琛让她自个儿拎东西,她又一副嗔怪模样:“相公也真是有力只往刀尖儿上使哦!昨儿晚上明明那般有劲儿,今儿提两件衣裳就喊累!”
好了,幸亏余琛这会儿不是他本来的模样,而是以森罗鬼脸略做了伪装。
要不然他可以直接挖个地缝钻进去了。
又兜兜转转了一个时辰吧。
虞幼鱼这妖女方才把东西给买完了,提出找个地儿吃点儿饭。
——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任何食物了。
虽说第五境早已辟谷,但那人间美味,多少炼炁士还是难以割舍的。
但余琛却说还要去一个地方。
虞幼鱼问他去哪儿,他没说,后者便乖乖儿跟上。
万晟楼。
和金陵的万晟楼相比,这京城的万晟楼更加巍峨,更加恢宏,而且不止一座,说是四大城每一城区都有一座。
——万晟楼的总部,似乎也就在这京城里边儿。
俩人带上面具,进了万晟楼,径直找到一个执事,说要买消息。
后者恭恭敬敬带俩人上了二楼。
又是一个同样戴面具的男人接待了余琛和虞幼鱼,余琛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来意,要那大皇子手下太监李春的所有消息。
那面具人也懂行,不多问一句,收了灵铢后,就下去了。
等了一会儿,便报上来一叠厚厚的卷宗,笑道:“客官您运气不错,前段时间因为夺嫡之争,两位皇子手底下的门客和重要人物,咱们楼里都做了汇总,其中就有您要的。”
余琛点头,接过以后,离开了万晟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