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钰领兵南下御驾亲征的同时,南疆叛军在休整了十余日后,也有了新的动作。
叛军首领曲利让姜方顺率兵驻守老巢绥临城,为大军提供粮草物资。
他自己则率兵向宁桐方向进发,意图可这座嘉兴府的府城。
然而,新任的宁桐守将方哲靠着谣言拖延够了足够的时间,组织好了守城力量。
凭借着方哲的指挥,以及宁桐军民的齐心协力,曲利率领的叛军主力连续组织几次进攻,都被守军一一击退,士气一时受挫。
由于方哲坚壁清野的策略,叛军在宁桐周边难以获得足够的补给。
无奈之下,曲利只得将大军一分为二,一部分由自己弟弟曲朗率领,在宁桐西南方二十里外背水扎营,威胁监视宁桐,曲利则率领叛军主力,兵锋直指青源县,意图攻下青源县后,直接北上,切断宁桐与周遭的联系,让其彻底变成一座孤城。
不过,青源县虽是县城,但城墙却不是寻常县城那般的夯土墙,而是如宁桐那般用青砖垒砌的城墙。
再加上青源县守军的顽强抵抗,曲利足足耗费了小半月时间,才将青源县彻底攻克。
此次攻城战持续时间之长,让叛军身心疲惫,曲利不得已之下,只得让手下士卒在县城中休整。
与此同时,曲利也收到了斥候新的情报。
“大帅,小的探知,楚国朝廷又派了一支援军,现在已经渡过了嘉宁江,直奔青源县而来。”
曲利听罢,眉头不由一皱。
传闻中的要断他们粮道的另一路朝廷大军隐藏在暗处,至今没见踪影。这支大军如同头顶上的乌云一般,已经足够让他们这些叛军高层头疼了,却没想到这楚国朝廷对他们如此重视,马不停蹄又派了一支军队前来。
如果领军将领也如方哲那般难缠,那他们这些叛军可就有的头疼了!
一念至此,曲利追问道:
“你们可探听清楚,朝廷新派的援军是何人领军,有多少兵马?”
“回大帅,这支兵马号称五万大军。”
五万大军?
曲利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五万大军虽是个虚数,但这支朝廷兵马至少在三万左右。
在分出一万兵马后,他麾下的兵马也不过两万有余,攻打青源县又折损了不少,如今仅有九千人上下。
两万对三万,人数劣势太大。
但如果不战而走,不仅围困宁桐的计划难以实施,等到朝廷兵马与那方哲会师,邬威那边也就危险了,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自己在叛军中的威望将会大跌,根本无法指挥麾下的将领和族长。
若是五仙教的那位大人看到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很有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抛弃,重新扶持一位有能力服众的上台。
看来,这场仗,自己是不想打也要打啊……
斥候可不知道自家主帅在想些什么,自顾自的道:
“至于这支兵马的统帅,据说是那楚国小皇帝……”
“那个什么赵钰?”
曲利皱了皱眉。
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大帅,咱们地处南疆,这楚国神京城里的消息传过来有些晚。”斥候低声说道,“小的探听到,这小皇帝原本是靠着那黄大将军方才上位的,只是去岁末,他反手将黄大将军除掉,自己彻底掌控了朝政。这还没上位多长时间呢,便开始了选秀纳妃。”
斥候说着,给了自家大帅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
曲利愣了一下,瞬间秒懂,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本帅还以为是个和那方哲一样麻烦的人物,却没想到是一个只会花前月下的无能小儿辈前来!真真是天助我等!”
曲利冷笑连连。
“这小皇帝原本也不过是一王侯子弟,哪里懂什么行军打仗,有他在,我军必胜无疑!”
大笑罢,曲利眸光一转,望向斥候,沉声问道:
“我且问你,他们距离青源县还有多远?”
“回大帅,还有差不多三日距离!”
“三日?很好!”曲利眼神一变,朗声道:“亲卫,击鼓聚将,本帅要给这位大楚皇帝陛下送上一个大大的见面礼,让他感受一下我们苗人的热情好客!”
他一时间奈何不了那方哲,对上一个性喜渔色的小皇帝,还不是手到擒来?
曲利心中发狠道,甚至想着将赵钰生擒后,如何和楚国朝廷讨价还价。
如果那小皇帝胆子再小一些,他曲利是不是就可以将嘉宁江以南的五府尽数割下来,自立为王?
想到这里,曲利心中愈发火热起来。
…………
就在曲利得知朝廷大军渡江南下的消息时,赵钰和张绣等将领也在帅帐中商议平叛之事。
“陛下,您这般自污,又是何苦来哉?”
看着坐于主位的赵钰,张绣叹口气,无奈道。
赵钰解下兜鍪,放于右手旁的小桌上,笑道:
“此也是朕的无奈之举,朝廷兵马虽众,但论及山地作战的经验,远不是这些由苗民、傣民组成的叛军。若不让贼首生出轻视之心来,朝廷兵马就是能胜,到最后也不过是惨胜而已。若是损失惨重,被缅国、齐国寻得机会,那局势就更加麻烦了。既如此,朕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借自污来减弱叛军的警惕心,争取一战功成,然后在慢慢和缅齐二国周旋。”
听罢赵钰所言,张绣三人方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来。
陛下说得对,这叛军不过是癣疥之疾,隐藏在叛军身后的齐国和缅国才是心腹大患。
见众将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赵钰走到舆图前,指着一处地点道:
“明日,大军开拔到此处,安营扎寨。对外则放出风声,就说朕心中畏惧叛军,只是为了军中士气,不得不继续进军,直到此处才止步不前。”
赵钰手指所指之处,乃是距离青源县不足三十里的一处名为“陀川谷”的山谷外。
张绣等人仔细查看一番舆图,武松皱眉问道:
“陛下,在此处扎营,若是进攻青源县,士卒们走到城墙下,估计已没了大半气力,如何与叛军厮杀?”
赵钰挑了挑眉,笑道:
“朕何时说过,要攻城了?”
盯着舆图细看的阴寿忽然抬头,略带些不确定的问道:
“陛下这是要,诱敌来攻?”
赵钰点点头,正色道:
“正是如此,朕要在此处,一战定胜负,击溃叛军主力,夺回青源县城!”
叛军想以逸待劳,朕也想以逸待劳,就看谁更技高一筹吧!
赵钰一番布置之后,众将走出帅帐,各自准备去了。
“哈哈,那无能小儿竟然在此处扎营,连陀川谷都不敢进,难道是怕本帅在谷中有埋伏吗?哈哈哈,这楚国皇室,一个比一个无能,上一个小皇帝溺水死了,这新登基的小皇帝也不怎么样,不仅无能,而且无胆!”
叛军大帐中,听到斥候的汇报,曲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众副将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方主帅无能,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青源县外三十里扎营,这位楚国陛下是有多怕他们?
就算是要攻打青源县,等到士卒们走完这三十里,估计腿肚子都软了,哪有什么力气攀爬城墙,与自家手下厮杀?
不得不说,这位楚国陛下的做法,直接刷新了他们这些苗疆汉子的三观。
“大帅,诸位将军,小的探得,那赵钰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他虽然害怕大帅,但又怕军中士气降到冰点,这无奈之下,只得让大军开拔。但走到陀川谷的时候,说什么也不朝前走一步了,强令众将在谷外暗影扎寨。”
“这小皇帝好歹还算有点脑子。”
曲利冷哼一声,道:
“他所选择的位置,无论是他攻我,还是我攻他,士卒都要走上三十余里山路,花费大半天的功夫,士气精力也消磨了大半,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厮杀。”
说到这里,曲利冷笑道:
“不过,他却漏算了一件事,我们苗疆汉子对于山路可是不陌生。这一次,本帅倒要给这小皇帝好好上一课,教教他什么叫行军作战!”
“众将听令!”
见曲利发号施令,一众副将纷纷起身,抱拳道:
“请大帅下令!”
“明日午后出城!所有士卒多带一日干粮,行至二十里路,休整半个时辰,本帅倒要看看,这位楚国皇帝如何应对!”
曲利计算的十分明白。
午后出城,行军半日时间,与朝廷兵马交战时正是夜间。
而他手下的叛军,最不怕的,就是夜战!
“谨遵大帅将令!”众将齐齐道。
“好,擒住赵钰者,本帅赏黄金百两!记住,本帅只要活的,要拿这小皇帝去和楚国讨价还价,做笔好买卖。谁要是把他给杀了,不仅黄金没有,下次攻城,本帅让他先上!”
曲利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众将闻言,各个心中凛然。
第二日午后,近两万叛军士卒用罢午饭,便在各级将校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出了青源县,向着陀川谷另一侧驻扎的朝廷大军营寨而去。
大军行至酉时,距离陀川谷还有三里左右,叛军大部队缓缓停下,士卒们坐在地上一边歇息,一边掏出自带的干粮补充体力,等下,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曲利接过亲卫递来的肉饼,草草吃了几口,抬头望向陀川谷的方向。
他倒要看看,面对自己麾下补充了体力的士卒,那无能小儿会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奉了赵旭将令,埋伏在陀川谷中的一千人马也得到了斥候的消息。
领军的王雄诞抿了抿嘴角,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
“这曲利属猴子的,这么精明,在陀川谷外就停下休息了!不过,幸好陛下早有准备,这次,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搓了搓掌心,王雄诞扭头看向身后几名副将,狠声道:
“诸位都是京营老人,和在下也算是熟识,更知道陛下的手段。此次诱敌,陛下也说了,大家打硬仗都没问题,但今天是打败仗,诸位在逃跑时可要装的像一些,莫要让对面看出了破绽。只要将那曲利引入陀川谷,便算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在此之前,若是谁不听号令,我王雄诞认得你,可我这手中刀却不认得伱!”
听到王雄诞这般说,几名副将连忙点头。
“王将军放心便是,陛下旨意,我等都谨记在心呢。”
“还有,一定要告诉你们手下儿郎,本将下达撤退命令后,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若是被贼军撵上一刀砍了,可别怪本将没有提醒。此外,跑入陀川谷后,把身上的物件尽数丢掉,记住了吗?”
“王将军尽管放一百个心吧。”
诸将纷纷保证道。
“好,别的废话本将也就不说了。出发!”
随着王雄诞一声令下,近千名京营士卒涌出陀川谷,向着谷外的叛军杀去。
谷中的动静,叛军斥候几乎是在瞬间得知,迅速报给了曲利等人。
“千把号人,那赵钰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
曲利得报,冷哼一声,下令道:
“整军备战!毛府,你率本部人马去会会敌将!”
一名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的苗将听到曲利点自己的名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咧嘴狞笑道:
“大帅在此安坐,末将这就将敌将的脑袋拧下来,给大帅做酒壶用!”
说着,提着重斧出了帅帐。
看着毛府出营,曲利心中暗骂一声。
笨蛋,那是夜壶,不是酒壶,本帅要他的脑袋作酒壶干什么?
不出片刻,斥候飞马来报,说毛将军已经杀败了敌将,趁势冲阵,对方阵脚大乱,抵敌不住,向着陀川谷中逃了过去,而毛将军正领兵衔尾急追。
“蠢货,没听说过什么叫穷寇勿追吗?”
见毛府擅自行动,曲利脸色阴沉,低骂了一声。
“大帅,就算对方有埋伏,毛将军也将对方的注意力给尽数吸引了过去。不如大帅趁此良机,率兵掩杀,驱赶那些逃兵冲击对方营寨,说不得能够一举建功,活捉那小皇帝!”
一名副将眼珠一转,出声建议道。
“李将军说得对,不是在下小看那小皇帝,就他那脑子,能有什么计策,方才那一波,估计就是他的极限了。”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大笑起来。
“就是,区区一小儿,就算有十面埋伏,我等又有何惧哉!”
见军心可用,曲利果断顺水退舟,道:
“好,本帅这次,就借诸位将军吉言。传令下去,大军跟随毛将军所部,进入陀川谷,目标朝廷大军营寨!还有,派人追上毛将军,告诉他,不要一昧杀伤溃兵,而是将这些溃兵朝朝廷营寨方向驱赶,大军随后便到,趁势掩杀,一战功成!”
“诺!”
众将轰然领兵。
随着命令下达,两万叛军在曲利的带领下,朝着陀川谷进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