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关左侧的山顶。

    断崖处绝壁耸立，没有栈道或是石路，以往想要上来，就只能踏着没入绝壁的铁杆，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只不过十几年来旅游业大力发展，这块已经通了观光缆车，价格稍贵。

    蜀地冬季，寒雾弥漫。

    山顶的青石广场上，一群年仅十二的孩子正在围绕地面上的阵图踏罡步，不少已经汗流浃背，但想要治疗身上的顽疾，道长们说必须踏足两个时辰，十四天不许间断。

    广场前方，一座水池大小的巨型香瓮中青烟袅袅，几乎和人等高的高香静静燃烧，烧高香是一种庄严而虔诚的基础仪式，寓意敬畏与祈福，本是正经法门，可上香者都是些不僧不道的孩子，如若再故意犯上一些忌讳，现出人性本恶的格局，就容易造成诡异。

    稚子之恶与亡魂之恶都属于极阴，一五年正月，乙未年丙寅月，阴年阴月，再挑阴日阴时，有助唤魂，足以成为黑禄斋仪的基础。

    而在香瓮的高香中间，一柄锈迹斑斑的暗红色铁剑伫立，剑尖没入香灰，周围流动着真炁的光采。

    两名老者低眉颔首站在旁边，似醒似睡。

    察觉到傅佥的气息，其中一人睁眼抬头，目露不善。

    “你这是请爹呢，还是抓人呢，让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过来？”

    另一位老者不发一言，剑阁共计五条剑道脉络，彼此之间关系不睦，新时代没了外部侵扰，纷争自然开始向着内部转移，除此之外，魁首见不得各脉主同气连枝，当下的局面大多由他一手造成。

    “有眼无珠，我师弟跟我一个辈分，不占你便宜，叫声爹来听听。”傅俭此刻没了之前的仙风道骨，距离盲流只差破口大骂。

    “两位稍安勿躁。”沉默的老者开口调和。

    “不收弟子收师弟，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行了，太平剑脉自家事，与你墨青何干，老傅头，给个说法吧，带来做什么。”

    上来便展露恶意的墨青不再捣乱，他也很好奇这件事，粗略来看，年轻人的根骨确实极佳，至于上限，暂时观不出来。

    “江源，字问渠，太平道人，我师弟今日想试试金丹法。”傅俭报上来头，名字道号齐备，才不至于被名门大派看低，前提是有据可查。

    “愣种找死。”墨青摇头失笑。

    “残局还不够……”

    老者话音未尽，这处山顶青石广场陡然剧烈摇晃起来，宛如地龙翻身。

    两位守香长老同时脸色大变，傅俭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装出震惊的样子。

    七星阵破。

    所谓护山法阵，通常是增己削敌的范围性奇门术，在法阵范围内，根据功法识别，本门弟子的真炁会更加活跃，回复速度更快，而敌人则完全相反，区域内的炁更偏爱法阵门派，此消彼长，大约能拉开三成差距。

    同境之间，三成足以决定胜负。

    剑阁弟子们纷纷从斋房里跑出来，人数五十左右，真传六人，都是第二境翘楚，广场香瓮背后的草屋里，又有一道人影轻功飞出。

    长发乌黑，精神矍铄，赫然是异人界的蜀地剑道领袖——天水剑·姜无愁。

    其人落地，脚尖似是蜻蜓点水，体内真炁注下荡开涟漪，顷刻间便借力再度跃起。

    一跃百米。

    天水剑法攻守皆备，内含轻功拳术，兼延年益寿，向来是剑阁魁首一脉的不传之秘。

    进攻时犹如大江连绵澎湃，防守时滴水不漏，转换随意。

    神通御水剑，可化百丈寒冰。

    “宁骏，楼青山两位长老及诸弟子随我下山支援，傅俭、墨青守香，真传看护四十九祭种，有劳铁锥先生看守通道。”

    “领魁首令。”

    香瓮旁，老者即刻动身，远处的竹林里亦有一老妪现身。

    七星阵被王也破坏，哪都通公司得到消息后，选择了强攻，至于当做祭品的孩子，黑禄斋仪完成之前，剑阁只会比他们更看重。

    入夜后，剑门关景区已经悄然关闭，门楼前的石阶上，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蜿蜒前冲，速度比笔直前进还要快。

    偶尔吐露舌头，舌苔一片黑紫，尖端分叉，捕捉着从天地之炁中传来的细微波动。

    公司总部五杰之一蛇毒手，双手紫黑，蕴含剧毒，专门侵蚀异人的真炁。

    突然，这位第四境界高手向侧方横移，动如长蛇，剑阁魁首从数百米的山崖顶端一跃而下，空中几度借力绝壁，天水剑法的防御让他安然无恙，周身迸射出无数用来卸力的水流。

    “公司为何要阻我大道，当真甘愿让他张之维一枝独秀？”姜无愁拔出腰间青锋，“不懂制衡，如何安稳局势，项上绝顶已有数十年，还嫌不够压人么。”

    “这话你犯不上跟我说，哥们拿钱办事罢了。”蛇毒手舔了舔嘴角。

    双方体内之炁尽数涌动，只是突然间，剑南关山顶传出了洪钟大吕般的声响。

    “古剑仙路断，何苦觅长生。”

    “南墙就在眼前，还不速速回头！”

    “竖子，非要撞的头破血流么！？”

    “天生奇玉，莫要自误！”

    四道恍若非人的喝声回荡，姜无愁脸色骤变，最后一道声音与他产生了血脉感应，有人触碰了祖先本命剑，激活了里面的传承。

    “我倒要看看南墙到底硬不硬。”

    一道冷漠的回答从半空传开，蛇毒手趁机上前，脚下石板破碎。

    “滚！”

    “我怎么可能让你回去，慢慢着急死吧。”

    ……

    剑门关山顶，供奉香瓮里的长剑已经破碎，无数碎片萦绕，将傅俭和墨青阻挡在外。

    江源眼前，视线被朦胧模糊的光芒充斥。

    若有若无的阻拦从耳边响起，他置若罔闻，伸手拿住了身前刻有文字的剑柄。

    一瞬间，金丹法流入脑海。

    江源感知体内，结合昔日构成魔玉的经验，一颗金灿灿的圆球很快在丹田中凝聚。

    但没过几秒，金丹炸碎，体内气机动荡不安，丹田伤痕累累。

    再度凝聚，又是同样惨淡的结果。

    三次过后，丹田已废，周身之炁外溢。

    生命归还立刻启动，自由操控躯体的能力将浑身漏洞堵死，江源掌控着每一丝真炁，重新编织出了完整的能量丹田。

    九次过后，金丹不再炸碎，现在这枚比之第一次更为金光璀璨。

    金丹内，一柄仿佛虚幻的短剑渐渐凝实。

    “古剑仙路断。”

    江源收敛真炁，剑仙亡魂的警告的确不假，九尊之一的真正剑仙随着仙域破碎陨落，就像是熄灭的太阳，让剑道这片大地上寸草不生，但天衍四九，仍遁去一线生机。

    正常来讲，凝聚一次金丹就已经难如登天，关乎性与命，破碎后只有沦为痴傻废人一个结果，更别提整整九次，想要成功根骨、经验、灵魂、手段、悟性缺一不可。

    金丹在丹田中将真炁转化为剑气，配合紫微十四星的天府星修复损伤。

    一柄通体漆黑如魔的本命剑彻底诞生，而在经历九次破碎后，无数金丹碎片让宿主顺势破开了第二境的瓶颈。

    “方寸舟。”

    江源牵引本命剑，并赋予其真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