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递过来一个帕子,声如黄鹂:“公主,里面毒气重。”
我接过,像是漫不经心地问她:“还有多久?”
兰妃莞尔一笑,艳丽的容貌比那御花园加起来都要夺目:“药物拖累了他的身子,如今只能躺在床上了,只要公主一声令下,我就能叫他归西。”
“弑君可是大罪,你不怕?”
我好奇问她,正好此时也来到了内间,见黄色帷幔下,那张熟悉的面庞居然已经满是皱纹。
兰妃见我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抿唇笑了笑:“不怕,爹娘在天之灵,知道我大仇得报,一定也会欣慰的。”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兰妃起初并不愿和我合作,她虽感激我的恩情,却也深知那场局里少不了我的推波助澜。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我并没有瞒着她。在得知我想让她潜伏在父皇身边后,她反而一口答应了。
“希望公主继位后,能为我的父亲沉冤昭雪。”她凄然地看着我,“兰熏,但凭公主差遣。”
这是一个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尸骨无存的局,我凝视着面前绝色倾城的女子,问她:“事成之后,你欲如何?”
“臣妾愿剃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从此再不踏足皇宫一步。”
待我回到公主府,夜色已深。皇宫里最后一个皇子已经夭折,父皇也缠绵病榻,大臣们再没有了别的选择。
我正思虑着后面应该怎么走,目光触及到有个玄衣人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我。
“秦默?”我朝他招了招手,随口问道,“怎么不进去等我?”
他比起五年前更高大了,站在我身旁几乎有种压迫感,原先秀美的少年郎此时线条也越发的硬朗,比以前话似乎也少了许多。
我喊他一声,他才答一句:“微臣刚到不久。”
好吧,我看了看他肩上深重的露水,大发善心地没有揭穿他:“你找我有事?”
闻言,他将手上一直拿着的袋子递给我,里面是我最喜欢的那家烤鸭,还热乎着,只是包纸有些皱皱巴巴的了。
这家排队向来很长,因此我也是偶尔吃上一回,忙碌了一天,我还没扒上两口饭,此时被那包纸散发的味道勾的馋虫都出来了。
秦默见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有些揶揄道:“别看了公主,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我没理他,边拆那包纸边问:“岳庐将军怎么跟你说的?”
“将军说江山易主,他并不关心,他要的只是边境安宁。”
我叹了口气,道:“也好,反正如今局势也用不着他出马了。”
十.
三月后,裴侍郎带着好消息回朝,我也正好借势宣布了我要即位的消息。
看得出朝中有许多人不服,只不过今上子嗣凋零,他们任是再不满,也找不出别的人选了。
只除了一人。
“万万不妥!公主,宗室里还有许多好儿郎,我们可以......”
吏部尚书话未说完,便被侍卫拖了下去,我吹了吹手上的丹寇,微笑道:“裴爱卿治水有方,着令升为吏部尚书,赏田宅、金银。众卿可还有什么异议?”
朝堂上的人精顿时都明白了我的立场,没人敢再反对,孙国公率先下跪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也随他跪了一地,山呼“陛下万岁”。
我微微一笑:“众卿平身。”
十一.
我成了历史上唯一一个女帝,在我的治理下,大周朝越发强盛,将屡次来犯的大梁打得节节败退,坊间一改对女帝的偏见,纷纷赞扬我治国有方,知人善任。
秦默如今已是威震一方的大将军,他继承了岳庐将军的衣钵,代替他守在边境,大败梁军数回,俨然已成了百姓们心里的大英雄。
我下了朝便会去晨星阁坐会儿,那是宫中的最高处,也是我前世跳下的地方。
从西北望去,可以看见辽阔无垠的天空和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城池。
有人匆匆上来,将一个布袋交给我。
我打开,里面有我最喜欢的那家烤鸭,还有一封丹红色的信纸。
信上简短地写着四个字——问公主安。
我淡淡一笑,正要吩咐初桃装好,忽然看见信纸背后还有几行字。
我翻过去,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梁国已败,百年内不会再来犯,请陛下恩准,臣不日后班师回朝。”
十二.
自我与秦默分别之后,已有八年之久。他十九岁请命去守边,二十七岁方才归来。八年的风沙,将原本情绪内敛的少年打磨成了另一番模样。
我特意为他设了个接风洗尘的晚宴,宴会上觥筹交错,起初总是对我和秦默冷眼相待的王公大臣们,此时都谄媚地围在周围,左一句高见右一句英明,我好笑地望着他们,就像看一群巴巴等食的哈巴狗。
除了秦默。
他明明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公,却如同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一切。我的视线穿过面前使劲蛄蛹的几个大臣,他们的脸好像都被什么抹去了,我只能抓住秦默安静内敛的目光。
几杯下肚,我想,我大概是有些醉了。
也不知今日犯了什么浑,往常千杯不倒的我,此时酒意上头,头脑也有些晕乎乎的。
我吩咐大家一切自便,随后便离开了座席,一路走到御花园,坐在瑶池边的石头旁,晚风拂过我的脸颊,终于吹的我清醒了几分。
我望着不远处的人,忍着酒嗝笑问道:“都是做大将军的人了,怎么还喜欢站着看别人?”
秦默闻言走来,我视线里的他歪歪扭扭的,好像一条左右摇摆的黑蛇。我没好气地朝他摆了摆手:“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陛下,”他走到我面前扶住想起身的我,语气有些无奈,“是你喝多了。”
“嘁,”我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下令道,“扶本宫回去。”
秦默于是又上来扶我,我将整个身躯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他身上冰的我一激灵,我开口抱怨道:“你身上怎么硬邦邦的?”
没等他说话,我又自言自语:“擅自带兵器入宫可是大罪,你是不是穿铠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