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杰克逊面对记者的质疑，却是有苦难言。
当加州的媒体质问他为何最关键的几次进攻不安排给科比的时候，他不能说，当时超音速采取了“我们选择让詹姆斯接球”的策略。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理解，请你们相信，我们同样希望把球给科比，但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杰克逊说，“在比赛里，你无法随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而且，让勒布朗接球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个糟糕的决定。”
可是结果呢？
詹姆斯的表现几乎把斯台普斯中心烧成灰烬。
“只是.”杰克逊无奈地说，“勒布朗在低位不够熟练。”
这已经是一种非常委婉的说法。
且不说詹姆斯错位背打罗伊实际上是大打小，就说罗伊此前已经半年不打比赛，他剩下的只有从小到大的比赛本能和残存的肌肉记忆，这种人是没有防守可言的。
詹姆斯完全可以用最笨的方式，像推土机一样碾压到底，甚至放弃背打，转身面筐强攻也是一个选择，但他偏偏用笨拙的方式靠打几下，然后翻身投篮。
在詹姆斯的武器库里，这是他最没把握的得分方式之一。
面对对手的防守漏洞，他作出的进攻选择几乎埋葬了湖人队的赛季。
这不是杰克逊用一句“不够熟练”可以洗干净的。
而且，詹姆斯在低位打不了任何人还只是湖人在天王山之战上暴露出来的一个比较突出的问题，更严峻的问题是他们的内线被打爆了。
超音速用一场比赛证明，只要无限点名马克·加索尔为首的内线，湖人就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今，湖人队的军心被打碎，詹姆斯输掉了一场不可以输的比赛，他们的士气已经跌到谷底。
回到西雅图的第六战几乎没有胜算可言。
对于邪恶帝国来说，今晚就是终审。
第六场不过是执行死刑的日子。
“还没有结束。”杰克逊说，“在分区决赛的历史上出现过多次1比3落后但完成逆转的故事，我们没有理由不能从2比3的局面下振作起来。”
没有理由？不，很快就有了。
“还没结束。”在这场灾难面前，詹姆斯表现得外强中干，“我们会不惜一切把比赛带回洛杉矶，下一场比赛将是尊严之战！”
然后，记者问他：“为了捍卫你的尊严，你会继续尝试背打布兰登·罗伊吗？”
詹姆斯冷冷地说：“下一个问题。”
“弗莱在完成最后一攻后对你说了什么？”
“下一個问题！”
“如果那几次关键进攻交给科比来执行，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下一个问题！”
恶意的世界就这样来到了詹姆斯的面前。
对媒体来说，他们只是实话实说，而詹姆斯无法面对这些事情。
如果他要面对，他就得接受是自己带领湖人走向了失败。
科比同样要接受难堪的盘问。
事情要追溯到G4赛后的新闻发布会。
当于飞以“我要连续三场比赛拿到50分”吸引外界眼球时，科比反应激烈，放言于飞如果做到了他就退役。
今晚，于飞不仅做到了，而且是华丽地完成了所有指标。
他拿到50分11篮板12助攻，这是季后赛历史上的第一场50分三双。
“科比，你会兑现承诺吗？”媒体好事地问。
“不会。”科比必须食言，他的职业生涯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收场。“那是一句气话。”
“你是否对勒布朗感到失望？”
他不应该对勒布朗感到失望吗？
在勒布朗把球队带到深渊之前，比赛其实还是僵持的局面，然后，他连续背打罗伊失手，于飞则抓住防守篮板投进两记要命的追身三分。
并不是说詹姆斯的背打应该成功，而是在那种情况下，作为球队的核心，他对上了对方的防守漏洞理应取得建树，而他却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科比抿了抿嘴，说道：“我对所有人都感到失望。”
随后是角色球员们的发言。
“我不想说责任在勒布朗，但这是事实，我必须说真话。”罗恩·阿泰斯特直言不讳地说，“如果我不说真话，会有更多人说。”
“主要是我的责任，是我搞砸了比赛。”马克·加索尔表示，“我承担全部责任。”
理查德·汉密尔顿微妙地暗示：“我们都有打得不好的地方，但最后时刻的混乱真的伤害了我们。我认为，那可能会决定系列赛的走向。”
“我今晚8投4中。”安托万·贾米森说，“我的意思是，我是首发球员中唯一一个命中率达到50%的球员。我可能有责任，但伱不能说，这个结果是我带来的。”
迈克·毕比用一句话解释了湖人的现状：“欲望是一瓶毒药，我们持有太多，现在它的毒性发作了。”
湖人队的众生相清晰地展现了一支球队如何从鼎盛状态迅速衰败。
只需要一场惨败，只需要一个本应带领球队前进的人反而驾船撞向冰山。
邪恶帝国的诞生源于对冠军的无限渴望。
他们向那些有实力但没有冠军的人贩卖了夺冠的前景，对荣誉的渴望使他们上船了。
可现在，那个引导他们上船的人却做出了自杀式的行为。
很自然地，那些为满足欲望而来的人必须弄清楚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可詹姆斯说了，还没结束，他们将要为尊严而战。
这是一个足够高大上的口号，但他的队友很想知道为什么强大如邪恶帝国竟然会沦落到要为了尊严而战的程度。
是谁把他们拖入了这个该死的绝境？
“我们的工作还没完成，为什么要庆祝？我不会那么做，还有一场比赛。”卢指导高调模仿科比，“我们要在主场送他们回家！”
记者们问起最后时刻看见罗伊低位单防詹姆斯的时候是何心情。
“心情？”卢玩笑道，“可能有点激动，这是我们想看到的对位。”
“难道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勒布朗无法单打布兰登？”
“不，不，不是的。”卢提起了一桩幕后的趣事，“布兰登觉得今晚的弗莱就像迈克尔·乔丹一样打球，为了让我们获胜，他必须成为弗莱的斯科蒂·皮彭。关键时刻，对方选择单打我们的皮彭，你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记者随即把斯科蒂·皮彭的话带到罗伊面前。
“是有这件事。”罗伊自得地问，“你们不觉得我最后时刻的防守很像斯科蒂·皮彭吗？不，皮彭可以在低位防住勒布朗吗？”
这是一个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
看起来罗伊真的相信自己是皮彭一样的防守高手。
只是，他的队友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们的策略就是让勒布朗去打布兰登，即使让他对上我们最糟糕的防守者，我们也对勒布朗有信心！”
这是夸梅·布朗说的。
于是记者当然会问：“为什么你们对勒布朗有信心？”
布朗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们没看到他最后时刻是怎么打的吗？”
“如果是我，布兰登绝不可能站着走出球场…”
“你在最近两场比赛里都没有首发出场，这是否会动摇你对自己的判断？你仍然认为自己是联盟第一中锋吗？”
如果是以前，布朗会情绪激动地为自己辩护，并表示自己会尽快回到首发阵容。
但是这次，他想了一下才说：“沙奎尔·奥尼尔在很多年前就不再是第一中锋了，每个人都会迎来这一天。也许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吧…”
整个采访最不对劲的是听布朗说“我的时代”的时候，记者们竟然没有一点的违和感。
这些年来，布朗的大嘴巴已经广为人知，在他的视角下，他用自己的方式构建起来一套叙事逻辑。
那些在季后赛上被于飞击败的巨星，也等于是被他击败。于飞在他们面前完成的那些壮举，也好像是他完成的。
所以按照这种逻辑，如果于飞是联盟最佳球员，那么他就是最佳内线，因为他确实代表球队击败了那些人。
夸梅·布朗的狂妄是一种被时代铭记的产物，就像詹姆斯加入湖人之前对于飞的二十八连败一样深入人心。
只是在今晚，很多人都有自己要说的话。
杰梅因·奥尼尔回忆起了去年夏天，科比劝自己接受湖人的底薪去争夺总冠军。
“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我很高兴没有留下来。”小奥说，“我为科比感到遗憾，他很努力，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克里斯·波什反驳了外界对他的批评，他让批评者去看看自己的数据。
“只要你看过我今晚的数据，你就会对那些说我打不了中锋的人嗤之以鼻。”
凯文·杜兰特向ESPN的记者谈论了超音速如何凭借着更团队的比赛方式取得胜利。
他还见到了耐克的高管林恩·梅米特。
“孩子，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梅米特问道。
这可能是杜兰特所能想到的最梦幻的结束比赛的方式，虽然于飞连续三场比赛拿到50分的壮举会成为媒体的主要谈论对象，但他在于飞之后拿下了22分6篮板4助攻，队内排名第三，如果不是波什在内线优势太大，他应该会成为队内得分第二。
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在这场比赛里表现得比对面的詹姆斯更出色。
他在该得分的时候得分了，在该做好防守的时候，也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天赋。
“我不能更满意了，梅米特叔叔。”杜兰特用一种绝对的自信说，“湖人完了，我们会达成三连冠！”
梅米特没有给杜兰特泼冷水，也没打击他的热情，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也许这是杜兰特的胜利，但绝不是耐克的胜利。
可在耐克的计划之中，西部决赛无论谁取胜，耐克都应该是赢家，因为这轮系列赛里的四名巨星有三名来自耐克。
而现在，于飞一个人就盖过了科詹，连续三场比赛拿下50分的星光足够掩盖杜兰特的贡献。
一个最直观的数据是，今晚的比赛结束之后，锐步的股价在很短的时间内暴涨了4%。
耐克却全然没有在杜兰特的胜利中获得任何的利好，反而因为詹姆斯灾难性地表现出现了股价下跌的现象。
这是一个可以盖棺定论的结果，不仅仅是于飞赢了，锐步也赢了。
当然，杜兰特也赢了。
但耐克输得很彻底。
于飞来到媒体访问室，这里坐满了来自全世界的媒体。
他们有无数的问题。
关于于飞和科比的赛前花絮首先被提到。
媒体询问于飞是否认为科比会遵守约定，选择退役。
“这是科比的事情。”于飞说，“就我个人而言，我依然希望与他交手。”
然后，另一家媒体问于飞是否会争取在季后赛里连续四场比赛拿到50分。
于飞笑着摇头：“我不认为湖人可以在下一场比赛里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不需要再拿50分了。”
于是，西雅图的媒体将詹姆斯所谓要为尊严而战的话语转述给于飞。
于飞讽刺地一笑：“听他说为尊严而战，就像听到一个花花公子为了维护贞操的神圣性而XXOO一样。这不可笑吗？他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这只是于飞温柔地一记补刀，比起媒体，于飞已经温柔很多了。
第五战之后的两天里，詹姆斯背打罗伊的GIF图片开始在互联网上泛滥。
各种“当你需要一个球员用背打得分来拯救你的命，结果勒布朗挺身而出”的笑话正在粉碎詹姆斯的一切形象。
在G5之前，詹姆斯或许因“决定”而受到鄙视和嘲笑，但他基本还被认为是一个超级人类，他拥有最强大的身体，简直是终极战士的完美模板。
可是现在，他的风评开始走偏。
球迷谈论他的时候，就像于飞当面骂他软蛋一样，认为他是个懦夫。
像比尔·西蒙斯这样的媒体开始表示詹姆斯没有“杀手本能”。
近因效应太强烈了，詹姆斯阵营没有辩驳的空间，连躺平任嘲都成了一件难事。
湖人的内讧还在持续。
阿泰斯特的发言无疑给詹姆斯带来了持续伤害。
当一个团队有意识地把失败的责任推给某个人的时候，他们便不可能获得安宁。
湖人在强烈的外部压力和内部的超低气压的折磨下迎来了西部决赛第六场。
5月29日，钥匙球馆
声称要为尊严而战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尊严的人。
他既没有表现出血性，也没有斗志，更没有求胜的欲望，人在场上，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会持球进攻，但那基本是为了维持数据的需要。
第一节，他8投3中拿到9分，而科比7投4中拿到10分，看起来表现不错，但湖人的防守全面溃败。
内线被点名，外线防守没积极性，詹姆斯各种眼神目送得分，让超音速在主场单节轰下34分。
第一节打完，湖人已经落后13分。
那些梦想着湖人会在今晚反弹的球迷失望了。
科比确实在尝试反弹，但只有他一人是无法做到的。
内线被针对到上不了场的情况下，科詹需要火力全开才能在场面上与超音速对抗。
可詹姆斯在第一节唰了9分之后就在第二节停电了。
他好像找不到比赛的能量。
这样的詹姆斯对于飞而言并不稀奇，去年他还在骑士的时候，与雄鹿的系列赛期间闹出友妈门风波，不也是这么打球的吗？
只是去年的友妈门后来被证明是没根据的谣言，而现在，他似乎没有从G5的失败中恢复过来。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是站在场上，犹如一个命数已到的人，自然而然地圆寂了。
他在第一节得到9分，之后一分未得。
他不进攻，不防守，偶尔抢篮板，运球过半场后只是给科比传球，然后就在外线呆着。
科比承担了全部的责任，但不幸的是，他不可能在超音速的严防下超神。
最终，科比全场34投15中，低效地砍下36分7篮板5助攻，湖人在客场以22分的差距落败。
这是西部决赛的终结。
是外界翘首以待一年的帝国会战的结局。
是正义战胜邪恶。
是锐步即将取代耐克统治体育界的预兆。
詹姆斯全场拿到9分5篮板6助攻。
他的表现，他的数据，与当初作出决定时的意气风发，代表湖人召开第一场新闻发布会时的豪迈，不止一个，不止两个，不止三个？
科詹等于五座总冠军。
这是外界对他们的预期。
现在，所有的梦想都要落地，一切的执念都将变成现实的子弹。
4比2
西雅图超音速将洛杉矶湖人淘汰出局。
“实际上，我希望这场比赛能更激烈一些。”在取胜之夜，于飞并没有进一步侮辱他的对手。“我原以为他们会打得更好一些，我知道科比已经竭尽全力，但另一个人呢？我曾以为我了解他，但看来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或许我们从来都不真正认识他，但没关系，享受生活吧，也许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比赛。”
天选者永远不会明白的是，当你的现实生活就像一个活生生的笑话时，想要享受它是很难的。
但伪装自己享受它很容易。
那就是勒布朗·詹姆斯所做的。
他说：“所有希望我失败的人，最终他们明天醒来后还是会过和今天醒来之前一样的生活。今天他们有什么个人问题，明天还是一样。我会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赛后
“我的手机处于静音模式，没有铃声，我考虑把它改名为勒布朗模式。”——比尔·西蒙斯
“嘿，勒布朗，也许当你不再像个胆小鬼一样打球时，你就会活成弗莱·于的样子。”——斯基普·贝勒斯（Skip Bayless）
“勒布朗说得对。我今天过的还是昨天的生活。我还是很高兴他输了。”——丹·吉尔伯特。
“弗莱，你捍卫了竞争的纯净性，去争夺你的第七座总冠军吧，你是真正的GOAT！”——丹·吉尔伯特（连发两条）
“勒布朗，你说得对，我今天早上还是过同样的生活，而你和我依然拥有相同数量的戒指！哇！#NBA总决赛”——马克·斯坦因
在克利夫兰，这个被詹姆斯抛弃的城市，球迷们在体育酒吧里嘲笑着他，雅虎体育的丹·维策尔报道说。
“这里没有人恨勒布朗，他们在嘲笑他，”维策尔写道。
CNN的关联电视台WOIO-TV在其体育页面上的詹姆斯举着湖人队球衣的照片下写了一个单词标题：“失败者！”该网站的故事开头写道：“勒布朗·詹姆斯依然没有戒指。”
周一早上，ESPN广播电台的科林·考赫德在推特上发起了一场比赛：“勒布朗遇到了一个障碍。我们正试着创造一个词来形容它……怪异、害怕、消失和勒布朗。有什么建议？”
夸梅·布朗用一个典型的詹姆斯笑话结束了话题：“我们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懦布朗（CowardBrown）！”
弑君大会正在火热上演，但于飞却非常认同詹姆斯的话。
没错，明天醒来，他的生活还是会和昨天一样。
他依然要备战总决赛，依然要争取胜利，依然肩负着拯救超音速队的使命。
一切还未结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