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老朱的命令后。

    蒋瓛便一路直往天牢，准备送方孝孺最后一程。

    只是他却不知道。

    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暗中被一双有心人的眼睛看着，而这双眼睛，并不来自外界。

    而是就在锦衣卫内部！

    锦衣卫之中，还有老朱的眼线！

    ………………

    京师外。

    老朱在朝臣百官的目送中，返回了阳山。

    群臣百官，只感觉自己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以及一颗耀眼新星的崛起！

    在此之前的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不管朱允熞表现的再如何出色，他们也只是把朱允熞当做太孙，当做老朱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来看待。

    哪怕朱允熞身负监国之责。

    朝臣对于朱允熞的看法，也只是停留在这一层。

    大明最高的顶点，仍然是老朱，是那位洪武大帝朱元璋！

    可如今……

    当站在顶点的老朱轰然倒塌，权力彻底从老朱手上交接到了朱允熞手上。

    他们这才清醒的认识到。

    原来朱允熞如今的权势已经超过了老朱，在其之上，再无任何人！

    朱允熞的一言一行，皆来自于其本意！

    而太孙殿下，虽然仍旧是太孙殿下，可在朝臣们心中，却已经不下于皇帝之尊！

    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种转变并不容易，是由一条又一条人命铸就的。

    御书房。

    朱允熞再一次坐回了主位，并且在以后可见的余生之中。

    这个位置，都将由他来坐！

    没有其他人可以取而代之，更不可能动摇！

    坐在主位的朱允熞翻动着锦衣卫纪录的图册，只是今日站在他面前的人，却并非是蒋瓛。

    而是另外马上就要死去的锦衣卫。

    “你做的很好。”

    朱允熞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手。

    下一刻。

    两个侍卫从门口走出，将这个还一脸茫然无知的锦衣卫拖走。

    在‘啊’的一声中。

    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锦衣卫之中，既需要这种眼线，但却不需要一个觊觎锦衣卫指挥使的眼线！

    做过眼线的锦衣卫，根本没有资格当锦衣卫指挥使。

    若是他没有这么贪心，或许他会得到一个很好的下场。

    可惜，这人却挟功自傲，想要担任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可朱允熞又怎么会容许这样一个随时可能为了利益叛主的人，当下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

    朱允熞无意识的翻动着图册。

    心中发觉，自己的手段越发变得残暴，对于生命也越发漠视。

    仿佛这不过就是一个个数字而已。

    可殿外，门口流淌着的鲜血，却是滚烫鲜活。

    而在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身后，说不定还有一大家子人等待着他去养活。

    但朱允熞身上肩负的，却是整个大明！

    “罢了。”

    “便让后世之人再去评价我的好坏吧。”

    “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

    坚定向前！

    改变大明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想要尽善尽美的处理好每一件事情。

    不造杀孽。

    无异于痴心妄想，又或者朱允熞有仙人之能。

    可惜，他只是一介凡人。

    便是和这么一个方孝孺，这么一个理学，都斗争的这么困难，朱允熞自认没那般本事。

    图册上。

    清晰的记载着蒋瓛去了天牢之后的一举一动。

    图文并茂。

    可谓是生动详实。

    朱允熞仿佛能够亲眼看到，在天牢之中，满是狼狈的方孝孺在看到蒋瓛之后，先是不为所动，随着自己的家眷被一个个押入天牢。

    得知自己的下场之后。

    那副绝望和后悔的模样。

    但朱允熞并没有多少快意，因为从一开始，朱允熞对针对的是理学。

    方孝孺不过是朱允熞为了针对理学，而特意为天下人树下的一个靶子罢了。

    不同于方孝孺对朱允熞本人的仇恨。

    朱允熞其实对方孝孺这人，根本谈不上厌恶或者喜欢，说到底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已。

    反倒是看到在天牢中，大开杀戒的蒋瓛。

    朱允熞仿佛开始体会到当初老朱诛杀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那时候的感受。

    那是一种害怕，以及不忍。

    毛骧身上沾染了太多杀孽，因为他负责诛杀胡惟庸案的余党。

    而如今，蒋瓛身上也沾染上了同样，甚至更多的杀孽。

    因为他要负责诛杀方孝孺的十族！

    这其中，必然有太多太多的无辜，牵连很多势力，让无数人对锦衣卫指挥使不满。

    恨不得生啖其肉。

    而上位者也会开始害怕，这把沾染了太多杀孽的刀不受自己控制。

    所以必须除掉！

    但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无论是毛骧还是蒋瓛都是在奉命行事，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甚至这个命令就是皇帝发出的。

    是出自老朱又或者是朱允熞的命令！

    面对一个对自己命令严格奉行的属下，朱允熞和老朱又怎么会没有一丝不忍？

    只是！

    锦衣卫指挥使必须换！蒋瓛必须死！

    此事根本没有任何商量！

    所以方才朱允熞处死那名锦衣卫暗线，其实还有一层恼怒的意味在其中，也算是为蒋瓛忿忿不平。

    时代的限制，根本容不得朱允熞自己一个人的意志动摇。

    朱允熞所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给蒋瓛一个善终。

    照顾好蒋瓛的家人。

    而在牢狱之中，蒋瓛仍在大举着屠刀，朝那些敢于反对朱允熞，仍然死不悔改的朝臣大开杀戒。

    突然间。

    蒋瓛不由心头一凉，似乎是有所感应。

    想到了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死法，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毛骧之死，便是因为胡惟庸这头狡兔已死。

    而他蒋瓛呢？

    是否会因为方孝孺这群飞鸟已尽，而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蒋瓛心头忽然一阵悲凉。

    想要反抗些什么，可仔细思索一阵，却又发现什么也反抗不了。

    只能是安慰自己。

    如今已经不是老朱掌权，而是更加仁德的太孙殿下掌权。

    或许太孙殿下，并不会如老朱一般。

    而就算是如老朱一般，也无非是他蒋瓛一死，而不会祸及家人，太孙殿下更是会善待其家人。

    如此一来。

    蒋瓛便是死也可以安心了，毕竟当初老朱让他接受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

    他便已经想过。

    这个职位，看似位高权重，实则朝不保夕！

    可为了大明天下。

    他蒋瓛，甘愿一死！

    想到此处，蒋瓛在处理方孝孺一事上越发卖力起来。

    以求立下功劳。

    将来朱允熞面前，也能有三分薄面。

    能求一个善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