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烟雨,掩不尽两岸的绝美风光。
灰蒙蒙的天色下,浩浩荡荡的碧水之上,乍听有萧声顺江飘来。
“呜呜……呜呜……”
曲声高远缥缈,忽近忽远,近时只若狂浪席卷,急流飞泻,其势雄浑浩大,令人心肺为之震颤,引气动魄,血脉贲张;远时好比天际流云飞雾,聚散无常,无迹可寻,亦无可捉摸,端是变幻莫测。
箫声近了,舟也来了。
轻舟破浪,剪出两道涟漪。
两岸群山之上,一双双冷眸凝纷纷视而来,或为那高远萧声所引,或为那无形杀机所摄,俱皆侧目,望向江面。
来了。
青天绿水,烟雨山色之中,一叶孤零零的小舟自天地尽头驶来,成了唯一。
他们看的是舟,更看的是人。
舟上共有三人,两个镖师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二人一左一右,扶着船沿,身上还裹着几件奇奇怪怪的衣裳,披着两件蓑衣,戴着斗笠。
而这些衣裳的主人前不久还从岸边一跃而起,一个个口气大的吓人,想要拦江截舟,可无一例外,往往都只是掠起数丈,连木舟都没碰到,便像折了翼的飞鸟,直直栽入江中,好几个落水前连衣裳都被扒了。
这些人等的当然不是两个镖师,而是那舟尾抚萧的人。
这人腰挎双刀,头戴雨笠,脚边还倚着一个长条状的灰布包袱,手中拿捏着一支古朴长萧,萧身斜斜垂落,静默安然,淡定洒脱。
静的是人,箫却未静,苍白纤秀的手指抚过萧管上的孔洞,高远的萧声已无形中凭添了几分杀机,铿锵似刀剑交鸣,烟雨更寒了!!!
气氛凝滞。
江畔群山已见飞急的人影纵跳来去,左右奔波。
蓦然,
“啊哈哈,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咳咳……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就见青年镖师冷不防开口,装模作样的吟诗一首,可许是调起的太高,越到后头那嗓子就跟破锣一样,怎么听怎么刺耳,反把自己憋的面颊涨红。
老镖师可被吓得不轻,这是开腔的时候么,他可是亲眼看见,往日一个个高不可攀的江湖人物,接二连三的在江畔等着他们,无不是想要拦截下这条轻舟,结果来一个死一个,全都沉江喂了老鳖。
从两天前他们上了这条船开始,到如今已足足死了三十九位江湖人物,无一人能在李暮蝉手底下走过一招。
无论是用刀的高手,还是用剑的好手,哪怕是枪、戟、暗器,皆难觅一合之敌。
青年镖师却浑然不惧两岸杀机,反正他是看出来了,今天是死是活都得看李暮蝉,他们已无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与其战战兢兢,倒不如坦然面对。
他站在舟上,张怀展臂,如拥天地,一脸的陶醉。
这天地山色往日可不曾有这般壮丽,而今能与李暮蝉这等豪气干云的奇男子共乘一舟,同历此劫,可比在那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讲江湖事来的惊心动魄。
但一首诗吟罢,这人又皱眉挠头,憋了好半天,张口又道,“朝辞……”
老镖师翻了个白眼,抬手就是一巴掌。
敢情就会一首。
李暮蝉瞧得失笑,一手横箫在前,一手负在身后,掌心劲力徐徐推送,如绵长大河,稳固着小舟。
老镖师按下青年,扭头招呼道:“公子,咱们到白帝城了。”
李暮蝉闻言一怔,旋即看了看江岸群山上的众多人影,又看看那北岸的“白帝山”,人还不少。
看来“青龙会”果然是早有谋划,动手了。
“奉大龙首密令,‘天下盟’盟主李暮蝉即刻束手就擒,可饶尔不死!!!”
白帝山上,忽有大汉沉息吐气,声若巨雷,回荡于江面之上。
这人还是个熟面孔,居然是当初在“金陵城”内与大长老几人一起救他的那位魔教四长老。
还有长生剑和燕南飞,连同“多情环”,以及那口箱子也都出现了。
这些兵器也都另寻新主,今日在此,只为阻他。
还有一个熟人,便是那“天王斩鬼刀”苗天王。
看见李暮蝉,苗天王似乎有种莫名的畏惧。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谁不畏惧?
毕竟他们眼里的这人,绝对算得上江湖近三十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存在之一,能收揽天下人心,还能“役鬼通神”,早已被传的神乎其神。
更可怕的是,这人一路逆行长江水道,连毙三十九位江湖人物,竟无一合之敌,简直耸人听闻。
而且这些人有的不单是独自出手,还有合击联手,但结局从未改变。
往日只说这位“天下盟”盟主胜于智计,武功尚有不足,哪想今日这人竟如此强横绝伦,实在出乎意料。
如此一来,“青龙会”便不能无动于衷。是故,他们这些人为挫其锋芒,已于陆路提前赶至,早早埋伏,在江面上布下了三道拦江网。
那拦江网往日多是用来拦截巨舰大船,如今为了拦下这条小舟竟连布三道,看似过于紧张,实则若非材料不足,他们甚至还想布下第四道、第五道。
李暮蝉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脚下小舟也没停,他冲着舟上的两个镖师轻声招呼道:“抓紧了。”
而“青龙会”的反应也极为果断。
吃一堑长一智,他们可不会再给李暮蝉喘息的机会,更不会给其活下去的机会。
几在刹那,江峡两岸,十数艘快舟顿如离弦之箭般射着李暮蝉。
快,难以想象的快。
快舟一动,乘风破浪,宛如飞离了水面。
每一条快舟上都站着三个人,一前一后驭舟分浪,而中间那人运足了气力,手持兵刃,跃跃欲试。
就算不能杀了李暮蝉,他们也一定要截下这条小舟,拦下李暮蝉一往无前的势头。
总共是十八艘快舟,自四方围拢了过来。
不光舟上有人,岸边也有人。
李暮蝉来的直接干脆,他们便是连掩藏都不用了,光明正大的伏袭。
近了,更近了。
快舟果然是快,堪比水中游鱼,急影直逼,眼看就要撞上。
那中间欲要出手的人突然大叫一声。
这些人兵刃各异,有的扬刀欲劈,有的作势欲扑,还有人手持飞爪,有人抓着一把暗器,有人赤手空拳……但几在同一时间,这些人齐齐大叫一声。
“啊!”
既是惊呼,也是临死前的哀鸣。
叫声响起的一刹,他们已直挺挺后倒。
每个人的咽喉处都多了一记红印,像极了一点朱砂。
然而就在他们倒下去的时候,那点红印已似水中晕染开的墨色,飞快扩散,血光爆现。
绽放开的窟窿里,是喷溅的热血。
李暮蝉以箫作剑,刀未出鞘,长萧横空。
一闪而逝的箫影,已令剩余逼近的人马头皮发麻,满目骇然。
人死了,舟却没停。
马上就要撞上了,这般力道相遇,只怕难逃粉身碎骨、舟毁人亡的下场。
却见李暮蝉猛一嘬嘴吸气,双脚陡沉,连带着整条小舟都被生生压下去一截,眼看即将沉入长江,江水就要没过船沿的时候,岂料整条木舟突然又反弹而起,被浮力高高撑起,在一众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跃到了半空。
轻舟凌空飞跃,几有丈许高低。
“噗噗噗……”
而在轻舟之下,十几艘快舟已狠狠撞在了一起,撞出一团团血色,木屑翻飞四散,惨叫哀嚎不止。
“受死!”
还有数道身影见机腾空掠起,叱喝声中,刀光剑影已至。
李暮蝉面无表情,忽然卷袖,左手一收长箫,大袖一卷,只若长鲸吸水般,周遭飞溅的江浪水雾顷刻被纳至掌中。他两手虚扣,掌心水浪翻滚,只在一股惊涛狂浪般磅礴的掌力下,那水流倏然分作数缕,化作一只只可怖掌印,犹如实质,横击八方,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胸膛上。
下一刻,腾空数人,尽皆炸作漫天血雾,死无全尸。
全场寂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