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汪洋大海之上,陡听一声惊天长啸。
轰隆隆的激流声仿似天塌地陷,海裂山崩。
此时若有人居高临下的俯瞰瞧去,不难发现,这海面上竟然多出一个径阔几近百丈的巨大漩涡,形如漏斗,而且还在不停外扩,吞噬着就近的船只。
便是那几艘宝船被卷入其中也难逃支离破碎的下场。
然而,伴随着这声厉啸,漩涡底部,乍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冲破水面,立足于船只的残骸之上,针锋相对,已是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可一看到这两个人,上官小仙那张姣好动人的绝美脸庞顷刻血色褪尽,煞白如纸,呆愣当场。
李药师的脸色也白了。
丁灵琳忽然不说话了。
叶开也沉默了。
李寻欢失神不语。
船上众人俱皆意识到什么,有的摇头,有的轻叹。
盖因这出水的二人正是阿修罗尊者和朱大,那是否意味着李暮蝉已经败亡?
而那座海岛还在下沉,似要一沉到底,宛如一口巨大的棺材,像是要带着李暮蝉的尸体一并埋葬在这汪洋之下。
海风扑面,上官小仙突然拨开额前的几绺发丝,神情平静地轻声道:“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拉整个朱氏一族给他陪葬。”
平淡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说罢,这人转身步入舱房,紧跟着是一声痛及心肺的悲戚恸哭。
而那漩涡之中,两道身影正踏浪腾挪,手段千变万化,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酣战不停,血雨飞洒,斗的好生惨烈。
……
“李暮蝉!”
湛蓝海水之下,就在李暮蝉阖目将死,气息将绝之际,耳畔竟然匪夷所思的飘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不但缥缈无迹,而且来去无踪,端是神鬼莫测,好生了得。
经其这么几声轻唤,李暮蝉竟然真就徐徐睁开双眼,神情先是一愣,然后化作浓浓的惊疑,满脸震撼。
这汪洋之下,竟有人凭传音入密的手段同他说话,岂非活见鬼了。
但来不及细思,感受着胸腹间的刺痛,还有阵阵强烈的窒息,李暮蝉忙暗运枯木禅。立时气息渐缓,心跳渐慢,气机飘散如死灰之木,陷入一种近乎龟息假死的境地。
哪怕是片刻的喘息他也不愿放过。
但那個声音又是谁?
李暮蝉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尽管那个声音时断时续,有些微弱,但刚才确实有人唤了他的名字。
能在汪洋之中施展传音入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这人的实力定然非同小可,极为可怕。
李暮蝉睁眼瞧去,才见不知不觉自己居然被暗流急旋卷出了石窟,随水而动,缓缓下沉。
但是,又有什么用啊。
何况他敛息假死,身如浮木,有的就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一旦气息耗尽,终究难逃一死。
而那个声音也至此消失,仿佛真就是李暮蝉幻听一般。
阳光透下,李暮蝉仿似悬于昼夜之间,眼前湛蓝,身下漆黑,头顶高处更有一个巨大漩涡不住吞噬磨灭着一切。
无数人挣扎在其中,卑微如蚁,转瞬间便被吞没湮灭,如一颗沙砾般坠入海底。
但是,外面毁天灭地,李暮蝉的内心反倒出奇的平静。
他身如浮木,心如死灰之木,似入定坐禅的老僧,不惊不怖,陷入枯木之境,就只是静看着这些人命陨眼前,葬身大海。
“放下!”
突然,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而且较之先前更为清晰。
李暮蝉寂然的眼泊随之一颤,“放下?放下什么?”
他无法开口,只能默想。
然那人却似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复又点拨道:“拿起的不过是有限的,放下……始能无限……四照之能,源于无限……”
“有限……无限……”
李暮蝉非是傻子,他心念急转,突然想起昔日初见李寻欢之际,对方那手握天道的无上境界。
那个声音趁热打铁道:“神剑虽利,可也不过三尺……何不弃剑……唯有放下,你才能拿起更多。”
李暮蝉寂如死水般的眼泊蓦然泛起涟漪,已是有所明悟。
这一次,轮到他了。
便如朱四临死之言,赢得了别人,又是否能赢得了自己?
而如今,他所要面对的最大敌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天机老人没有跨过这一步,朱四也不曾跨过这一步,那他又是否能跨过去?
一步生,一步死。
李暮蝉寂然不动,但他仿若浮木般的身体居然缓缓摆正,然后盘膝而坐,一改下沉之势,坐于汪洋之中。
至此,那个声音彻底消失。
此劫无人能够援手帮他,唯有李暮蝉自己迎难踏破,方能一往无前,再进一步。
不然自此命陨,再无生机。
但见李暮蝉死气沉沉,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如有一搓燃灰亮起,点点神华似那风中残烛,但却在渐渐壮大。
当初李寻欢手握天道的非凡情景,他至今记得,而且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蓦然,李暮蝉双眼陡张,眼中精光爆现,紧闭的气息蓦然高涨,右手一探,已然抓住了胸口的那柄神剑,将其自体内生生抽离了出来。
这一步,他誓要踏破。
“嗯?”
漩涡之中,正自交手的朱大和阿修罗尊者蓦然身形一顿,先是眼露惊疑,而后神色生变,满是不敢置信的看向脚下的水面,目力凝聚,视线如能洞穿汪洋,看着那道抽剑睁眼的身影。
感受着水底愈发缥缈的气机,二人神情各异,然举动却都出奇的相似。
朱大嘿然怪笑道:“果然有种,临死前竟然还想拼死一搏,那我就彻底送你一程。”
笑声落罢,这人翻身如龙,目光一扫,已然死死盯着脚下的一个方向,而后抬手一招,一口插在浮木上的剑器当即凌空入手。
剑尖斜指,朱大遂推柄一送,长剑登时如离弦之箭,射入水中。
“奇哉!”
阿修罗尊者瞳孔一颤,也是大吃一惊。
也在这时,海面之上,忽见一艘轻舟自远方飘来,舟行无迹,犹若春风过境,来的端是奇快。
舟上一人孤身独立,灰发飞扬,其声悠远。
“朱兄,沈浪来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