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澜摇了摇头,看着言卿一字一顿。
“师尊,可不可以回答我的问题,您真的相信他说的话吗?”
“您也认为,是我,偷袭了纪师兄?”
“是吗?”
不仅仅是对于言卿的脸,就连她自己的声音,此时传入她自己的耳中时,她都觉得是那样的陌生。倒也不是绝望和悲伤,只是突然觉得,从前的种种,似乎越来越不值得了。
沈画澜叹了一口气,言卿的目光似乎要将她打入地狱。
她觉得自己能够读懂他目光之中的态度,他不在乎,不管出手伤害纪怀澈的人是不是她,不管今日她是不是处在被众人围攻要抢走她东西的处境下,他都不在乎。
她拼命地压制着不住上涌的眼泪。
但她知道,那不是委屈的眼泪,而是愤怒的眼泪。
是她对于自己的愤怒。
她好弱啊,弱得令她自己都觉得生气。
她为什么会这么弱,弱得身后空无一人,弱得无论是谁,都可以随意污蔑她,给她安插罪名,弱得面对这些不公,她竟然毫无还手的余地。
沈画澜悲哀地看着大殿之内的人,沈琦也好,沈千舞也好,夏语蓉也好,言卿也好,纪怀澈也好,易禾也好,还有其他人都是这样。
他们都知道她弱小,知道她无所依仗,所以才对她,残忍得这般肆无忌惮。
她其实一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但依旧天真地心存幻想。
想着只要她够努力,总有一天,他们会看见她的诚意。
心中有什么东西,一丝一缕,却又以极快的速度被抽离,就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带着鲜红的血肉,离开了她的灵魂。
人对弱者的恶意是没有止尽的,只是大多数的人学会了如何去克制它,而少数人则任由其在他们的内心无限地滋生。
沈画澜深吸一口气,再次强撑着压下冲上来的泪水,开了口。
“怎么?方才还说,我是没有契约灵兽,也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的废物。现在我又变成能够以化神二阶的修为,重创拥有契约灵兽的化神九阶弟子的罪魁祸首了?”
“欲加之罪罢了,甚至都不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么?”
“我一个医修,我用什么伤他?还是说……难道你们,在场的各位,有谁给过我厉害的法器吗?”
现场安静了几秒。
夏语蓉冷笑道:“谁知道你用了什么阴险的法子,我早就看出来你这丫头心术不正,不服管教。怎么?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你那个师兄在污蔑你?”
“他污蔑你一个废物做什么?”
“而且言宗主也没有任何表示,明显也是不相信你啊,毕竟你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沈画澜眼底的寒冰逐渐凝结。
“我做什么心术不正了?”
“我从前倾慕于自己喜欢的人,坦坦荡荡地告知,被拒绝以后没有怨怼也没有报复,我怎么就心术不正了?”
“我并不认为自己从前的行为有任何不妥,并且,我也没有在混沌之境内偷袭纪师兄!”
沈琦气笑。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那么多废话,你不蠢,肯定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仙屿大会中脱颖而出,你除了丢脸一无是处,赶紧把果实交出来,然后滚出去,真是败坏我的好心情。”
沈画澜咬唇在原地站了良久不说话。
若是平日里,她也就给了,但今日,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这般轻易地就给出去。
“我可以给,但我也要清白,我请求调查纪师兄受伤的事!你们只要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先出手伤人的人不是我!”
沈千舞见状,脚一跺看向夏语蓉,“娘亲!你看她!”
夏语蓉双眼眯出危险的弧度,背对着沈琦,朝着沈画澜不怀好意地笑了。
“无妨,对付特殊的人,就该使点特殊的手段。”
她看向殿外,拍了下手。
“好了,把东西拿上来吧。”
夏语蓉话音落下,有人从大殿之外走了进来。
沈画澜循声转过身去,当看清来人,以及他们带来的东西时,沈画澜控制不住地瞪大了双眼。
被下人抬进来的,竟然是她院中的那颗桃花树。
那树像是被整颗挖出,根须断裂了不少,还沾着泥土。
沈画澜只觉得自己如同在晴空之下遭了雷劈一般,连太阳穴的青筋都忍不住突了起来。
沈琦见到这一幕,眼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他颇有些不耐地看向夏语蓉。
“把这么脏的东西拖到主殿来做什么?你看看,把地板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夏语蓉冷冷道:“一劳永逸,来上这么一次,好好教她做人,这死丫头就老实了。”
沈琦看着桃树被拖过地面留下的泥点子,眼中只有厌弃。
“随你。”
沈画澜听到沈琦的话,指尖一抽,她怔愣地看向沈琦,眼中尽是不敢相信的情绪。
“爹,这是娘亲……亲手种下的桃树,是唯一一颗啊!”
沈琦‘啧’了一声,看向别处不搭理她,一副懒得管这件事的态度。
下一秒。
只听‘轰’的一声,有人点燃了桃枝,灵火星星点点地燃起,瞬间就呈现燎原之势,在桃树之上蔓延开来,原本粉色的花瓣,片片焦黑卷曲起来。
“等等!”
沈画澜苍白着脸,不多想就扑了上去,她运行起灵气,试图扑灭那越来越凶险的火势,但她几番尝试,竟然连抑制住火势都无法做到。
“这是灵火,你一个废物扑不灭的。”
夏语蓉嚣张的调子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声响起。
“死丫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这次烧你一棵树,再有下次,连你那院子也一起给你烧了!”
“我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便是!”
“寄人篱下,便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对于夏语蓉的叫骂,沈画澜完全没有听进去,她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娘亲给她留的唯一一颗桃树被烧死。
她下意识看向言卿,对方脸上的冷漠再次狠狠刺痛了她的眸子,但她知道,高台那边的人绝对不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