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不爱智子了吗?上田君是我爱的人啊,你不能那么对他。”
秋去门口与士兵交流,把门口叫嚷的人放了进来。
智子越过秋闯进殿,看见江雄大悟直接哭诉。至于上首的娑罗,她看都没有看一眼。
娑罗作为城主被这样对待,很显然并不被对方尊重。
她的父亲江雄大悟作为主官都要给娑罗下跪,她一个官员家的小姐有什么资格无视。
不仅是娑罗,殿中其他大臣不由皱眉。
秋从殿外回来,见到这一幕怒喝:“放肆,竟敢见到城主不行礼!”
作为娑罗身边得力侍女,与主子可以说一荣俱荣,智子的无理行径,简直是在打阿左野家的脸。
“还不快跪下!”江雄大悟痛心归痛心,一把扯过智子按着对方跪下。
智子被扯得一个踉跄,心中对父亲并不是很爱自己更加坚信,父亲不爱她,世上只有丈夫爱她,她绝不会让丈夫出事。
“拜见城主。”智子跪得太急,膝盖此刻隐隐作痛,一股怒气不由从心中涌起,怪罪不了父亲只有把气生在娑罗身上了。
娑罗没有说话,就那么看对方跪着。
“父亲,你一定要救救上田君,他不是有意的,”智子一心担心丈夫,没能起来就马不停蹄说起上田怜太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指使他,他才会做下那种错事。”
女儿还是被宠得太过,江雄大悟此刻无比后悔以前没好好教导智子。
这种时候说上田怜太被指使,是想把他这个老父亲拉下水吗?
江雄大悟闭上眼睛,下一刻睁开眼:“谁指使他?他做出这种悖逆之事,理应受到惩罚,智子啊,他不值得,以后父亲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婿。”
“我不要!我不要!”智子不用想都知道会是土合凉太,仰头苦苦哀求,“我只有上田君,我不要土合凉太!”
智子紧紧扯着父亲的衣袍,江雄大悟微微躬身一点点用力掰开对方的手指。
不是他不愿意救上田怜太,是对方太蠢,竟然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那种几乎承认罪行的话,他如今只能放弃对方。
无论女儿怎么哭求,他都不会再改变心意。
“智子,智子,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会死的!”上田怜太眼看要被放弃,心一狠急急膝行上前,抱住智子惊恐地哀求。
智子已经哭得满脸泪痕,抓着上田怜太的手臂一个劲摇头。
她能看出来,父亲已经死了心放弃丈夫。她,救不了他。
娑罗一直看戏看得上头,看到现在知道该自己出场:“既然已经确定上田怜太与勾结敌国有关,来人,将之抄家,责令立刻菜市口斩首!”
门外士兵听到命令,立刻集结兵马带刀出府。
属于上位者的冷酷威压自上而下,娑罗向来好说话也不怎么说话,人人都以为她好欺,却忘了她在双树城才把臣子杀得人头滚滚的事情。
殿中大臣对江雄大悟又一次逃脱罪责感到唏嘘的同时,心中也对娑罗的威势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上田君,我的父亲是主官大人,你不能。”关乎丈夫的性命,智子终于肯正眼看娑罗。
可即便正眼,智子的眼里也没多少惧怕。许是她料定了就算无礼,看在她父亲是主官的份上,娑罗也奈何不了她。
江雄大悟在阿左野城确实权力滔天,可智子忘了一点,他只是一个臣子,而她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城主。
上田怜太使劲推士兵的手,转头求智子救他。
娑罗俯视下面已经跪坐的女子,嘴唇冷酷出声:“国有国法,你丈夫叛逆之罪当斩,就算贵为主官女婿,亦不能逍遥法外。”
“你口口声声你父亲是主官,你问问殿内其他大臣,应不应该因为你父亲,就放过你的丈夫。”
大臣们没想到火有一天也会烧到他们身上,一个个站直对着智子摇头。
权势滔天归权势滔天,闹到这个地步不处置也得处置。
智子张着嘴,脸上涕泪横流,仰头看向父亲,从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安抚。
父亲还是爱她的,智子想清楚这一点,麻利站起身,往一边的柱子撞去。
事故只发生在一瞬间,江雄大悟惊骇大喊:“拦住她!”
土合凉太一直注意事态,没等恩师出声就冲了出去。
只差了几厘米,智子的头就要撞上柱子,土合凉太死死抱住人,直到恩师过来才松开。
“不要拦我,不一定拦我啊,上田君没有命,我也不要活了,”智子挣脱不开父亲的怀抱,最终伏在父亲肩头呜呜哭泣,“我不要什么其他夫婿,我不要。”
“放肆!议政重地怎容许你一个没有官职的官员侄女胡来!”娑罗拍桌,四周一瞬间安静下来。
官员们呼啦啦跪下,看都不敢看盛怒的娑罗一眼。
江雄大悟只与女儿停顿一会儿,接着便排排跪下。
一而再再而三被挑战权威,泥人也得有三分脾气,江雄大悟知道事情到这一刻,该他作出抉择的时候了。
上田怜太是他的女婿,若想令其脱身,只能推一个同样地位的人出去,而这样的人少啊。
金字塔越顶端人越少,能与上田怜太比肩的只有他的得意门生。
得意门生和最爱的女儿之间,他真的很难选择。
“父亲,您答应娘亲,会一直爱我保护我的,您都忘了吗?”智子的突然出声,直接影响了江雄大悟的决定。
江雄大悟想起白月光,看向女儿眼神格外柔和。
当年他江雄大悟不是一开始就是主官,和智子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不过一事无成的穷小子。
成年人的世界弱肉强食,他受过的白眼辱骂不知凡几,只有智子的母亲一直陪着他的身边,陪他度过那难熬的岁月。
他发誓一定出人头地,给心爱的女子最好的生活。
事实上他也真的做到了,只要足够狠心,手段足够狠厉,想要什么得不到,当初那些欺辱他和智子母亲的人,此刻坟头草都不知道几丈高。
可惜啊,心爱的女子陪他受过太多苦,一朝怀孕生女直接难产而亡,留下女儿与他相依为命。
智子是心爱之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他怎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江雄大悟一瞬间又仿佛老了十岁,儿女都是债,他老了老了没那么多值得惦念的了,唯有一点便是希望女儿过得幸福快乐。
像是以前无数次纵容一样,这一次江雄大悟也宁愿出大血也要让女儿得偿所愿。
本来应该开心的,可智子看着父亲此刻的样子,一种难过的情绪在心中凝聚盘旋,想说她不要了不要了,但是又开不了口。
她安慰自己,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这次之后一定还能像以前一样的,他们一家依旧是阿左野城最有权势的家族。
“勾结敌国的另有其人,”江雄大悟拉着一张老脸,没有痛心也没有狠毒,就像说出的话无伤任何人一般,“证据就在臣府邸书房左边一个暗格里,城主派人去查便是。”
娑罗示意秋去安排,质问:“是谁?”
等证据来了大家也会知道是谁,江雄大悟不隐瞒:“是臣的得意门生,土合凉太。”
一语轰动上下朝野,其他大臣还跪着呢,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不会吧。”
土合凉太在江雄大悟那边的地位高,而能力呢众所周知的强。
大臣们不是不相信土合凉太不会做那种事,只是惊叹江雄大悟为了女婿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哦,你确定?”娑罗给江雄大悟反悔的机会。
“确定。”江雄大悟闭上眼睛。
土合凉太早就膝行到最跟前,前脚才救了恩师的女儿,后脚就被恩师出卖,何其可笑何其戏剧化。
娑罗目光转向土合凉太。
土合凉太已不是半大小伙,而是一个蓄须的中年人。他穿着官服头戴官帽,眼中三分了然三分伤心四分倔强。
他倔强地不去看恩师江雄大悟一眼,似乎一点不担心那所谓的证据。
“你恩师说你才是勾结敌国的主谋,你有什么话想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无话可说。”土合凉太重重磕头,伏地不起。
娑罗点点头,没有说再多,等候证据的间隙,招手让一个侍女上前。
侍女附耳倾听,从娑罗的身边离开。
秋带去搜查江雄大悟所谓证据,很快便带着证据回到大殿。娑罗接过那证据,一五一十看起来。
是土合凉太与安立佑的来往信件,上面清晰写明了要求对方和塔塔国旧臣来往的命令。
“你自己看看吧。”娑罗将信件扔到土合凉太的面前。
不管江雄大悟如何得到这封信件的,那上面的字迹乃土合凉太笔迹不错。
信是自己写的,土合凉太拿起信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恩师从未信过任何人,口口声声最信重他,要把最爱的女儿嫁给他,可其实手里永远握着他的把柄。
除了这封信件,恩师那里肯定还有其他把柄吧。
从小并无长辈爱护,一路蹉跎长大,幸运得到恩师帮助,土合凉太嘲笑般哈哈笑。
“臣妇拜见城主!”一个土合凉太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土合凉太刷地回头,发现是应该在家的妻子。她走在侍女的前头,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