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夏宁是为什么流产的。”孟彦西语调平淡。
院长的脸上浮现为难,犹豫片刻,有些踌躇,“孟总,夏小姐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孩子孩子已经不在了,你让我说是为什么流产,我不敢说。”
“流产的原因,怎么可能查不到?”孟彦西表情渐冷,眼神严肃的看着院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必须要知道她是为什么流产的。”
“孟总,夏小姐的身体不好,所以流产很有可能就是意外。”院长叹了口气,下意识道:“况且,您当初不也知道夏小姐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吗?”
孟彦西眉头紧锁,语调益发的沉:“我什么时候知道了夏宁不适合怀孕?”
院长这才回忆起,当初夏宁来医院做产检,是一个人来的,至于那些说辞,自然也就是夏宁的片面之词。
院长脸色变了变,喃喃自语道:“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孟彦西一贯是温雅的,但是现在却没有什么耐心,他声音冷戾,“有什么话,直说!”
“是就是当初,您和夏小姐还没有离婚,夏小姐有一次来我们医院做过孕检。我当时看过夏小姐的病例和孕检单,看出了她有先兆流产的可能,我当时还问夏小姐,这个孩子确定要吗?毕竟要了这个孩子,可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很大的影响。”
孟彦西每听一个字,心就往下沉一分,他气到站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院长一脸的冤枉,“当时,我觉得您夫人我是说夏小姐的身体不对劲,我问了夏小姐,要不要和您说一下,夏小姐说您工作忙,让我不要让您烦心。”
“我当时听了,还是觉得不踏实,晚上给您打了电话,可是您说没空,让我不要吵您。”
孟彦西的脸色浮现苍白,他仿佛在一瞬间没了底气,又重新缓缓坐下。
他抿了抿唇,唇线发白,低低开口:“我当时不知道你是想说这些.”
“您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院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就想要和您说的,但是您和夏小姐态度都那么坚决,所以我才没说,更何况后来,夏小姐再也没有来过孟家的医院做产检。”
院长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夏宁的孕检单,“夏小姐的子宫壁薄,又是第一胎,虽然当时的情势比较凶险,但是当时她如果选择流产,很有可能造成惯性流产,以后都很难怀孕。”
孟彦西颤抖着手,接过院长递过来的孕检单。
他的眼眶红的不像话,光看神情,接到手中的不像是孕检单,反而像是什么万钧重的物件。
那一瞬间,他的背脊都有些弯了下去。
还有什么可问的呢?甚至连查都不用往下查了。
一个女人愿意怀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怀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打掉。
孟彦西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对夏宁的不解和质问,无限的自责涌上心头。
他捏着孕检单的手发紧,将纸张都捏出了褶皱,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剑,说不出的怆然。
“我还质问她为什么要打掉我们的孩子.”孟彦西苦笑一声,嗓音沙哑到了极点,“我真不是人!”
院长看的不忍心,好心劝解道:“您您也不是有心的。”
“夏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孟彦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去,他抬眸看向院长,一双眼睛猩红,但是情绪比眼神还要压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她不能有事。”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们肯定会全力救助夏小姐,可是.夏小姐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我们也不确定,人能不能救回来.”
孟彦西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到夏宁的病房门口的,病床上的女子眉目恬淡一如初见,她捧着书,很安静地翻阅着,连没有想站在门口都没有察觉。
而孟彦西也不想惊扰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门口。
孟彦西一直觉得,自己是不爱夏宁的。
怎么会爱呢?
他分明从未爱过。
两人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父母之命,后来也无非是相敬如宾,各自安好。
至于那些所谓的温存,平日里的琐碎温情,都是形势之上开出的果实,再怎么饱满甜润,总归带着涩意。
是他心有芥蒂。
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能爱夏宁,甚至从未想过去爱夏宁。
孟彦西觉得,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东西,他们之间有更稳固的基石,更加难以割舍的联系。
可是夏宁割舍了,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爱。
孟彦西从前羡慕周应淮,羡慕他能得到江檀全心全意的爱,羡慕有一个人能够突破所有的艰险去爱。
他太羡慕了,羡慕久了,反倒成了一种执念,这个执念遮住了他的眼睛,也蒙蔽了他的心。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满心都是遗憾,遗憾人生将就,于是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
可是他所羡慕的,其实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亲手捧到他面前了。
孟彦西感觉到喉咙发颤,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终于喊出了夏宁的名字。
他说:“夏宁.我们好好谈谈?”
女子听见他的声音,翻动书籍的手顿住,她放下书,眉眼平淡,几乎是冷静的看向孟彦西的方向。
她温婉的笑笑,说:“好啊,孟先生想要谈什么?”
孟彦西在这样的平静中,丢盔卸甲。
他喉间有猩甜弥漫开,毫无底气,小声地说:“夏宁,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的意思是,摈弃所有的一切,爱恨都一笔勾销。
可是怎么可能呢?
人非草木。
而夏宁果然也摇了摇头,说:“时间是不能重来的,我也不会傻两次,孟先生,不管这次我能不能活下去,你都不必再来找我,我不会和你重新来过的。”
她眉眼寂淡,安安静静,说出来的话,甚至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但是孟彦西却好像在这一刻,被永久地告知,曾经他触手可及的美好,真的不属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