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州大桥被冲垮了。
漯河是大楚国最大的河流,横跨南北,所过之境,皆是激流,很少有平缓的河段。
因此一到雨季,河水暴涨,就容易波及两岸农田和农户,这些年来,朝廷在漯河上新修水利,阻止河水蔓延,取得了不少成效,但漯河的水实在是太汹涌,水利工程有被冲垮的风险,要时刻盯着,不断地维护。
现在雨水最多的季节过去了,处于七月中旬梅雨的尾声,像中部地区还有不少雨水降临。
全羽从京城下南国,到中部河段的时候停留了半日,河水已经涨到和桥一样高的位置,桥墩的情形根本看不真切。
不过尹州大桥在雨水多的季节之前有过维护,而且往年中部的降雨量更大,都相安无事,他只让守桥人注意盯着,就到了南国。
想不到这么快,就接到尹州大桥被冲垮的信件。
一边的桥墩完全冲垮了,只剩下一边,河水蔓延到两岸,殃及了不少村民,还死了几十个人。
全羽拿着这封信,皱着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相信信件已经传到朝堂去了,所有的大桥工程都是全家负责,只怕皇上那里不好交代。”手下在身边说道。
全羽一阵头疼,拿着信慢慢坐下来,眉眼之间一片阴郁。
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拿出来的方案都已经是最好的了,如此都不能够防洪水,再按照原先计划修建起来的大桥,过几年还是要被冲垮。
因为长在工部世家的缘故,他从小就热衷钻研这方面,立志要为全国的防洪工程作出贡献,最好能拿出抵御千年洪水的桥梁设计来,名垂青史。
现在被冲垮的这一座大桥,是他十五岁拿出来的设计,在这个河段已经算是存留时间比较久的了。
可是也只不过才十年而已。
全羽扶额,久久不发一言。
终于,他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流民,全家对水利工程负有责任,也适当捐出一部分款项吧,在天家面前也好交代。”
下人就去跟孟璃请笔墨。
孟璃端着笔墨纸砚过来:“全公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难道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可否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分忧呢。”
全羽有些好笑:“你还真是无孔不入。”
孟璃眨眨眼:“我这不是在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吗?这是积极向上。”
“这件事情说了你也做不了,还是不要浪费心思了。”
全羽提着笔墨开始写信。
孟璃实在是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管能不能做,但至少她要先知道。
她在一边坐下来,想往宣纸上看内容。
全羽皱了一下眉头,他的手下就过来赶人。
“陆夫人,信上内容涉及机密,旁人勿看。”
“噢,好啊。”
孟璃转身离开,默不作声从全羽垂下来的袖子里,抽出了那一封信。
全羽的袖子宽大,垂在桌下,因此并没有发现。
孟璃回到房间,把信打开。
“啧,尹州大桥垮了。”
“大桥都是工部负责的项目,难怪全羽心情会这么差。”
继续往下看,看到已经死了几十个人,孟璃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她不希望无辜的人受难。
在她来的那个世界,发生了地震大型车祸等灾难和事故,全国上下都会跟着关心,跟着难过,大家会一起为不幸的人祈福,去支援尚有存活希望的人。
贫困的古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只能顾着自己,甚至自家都顾不来,可是当大家满足温饱了,就会有心力去关心别人,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孟里的目光停留在受难人数上数秒,才继续往下看。
目前是死了几十个人,但是受灾范围在扩大,初步估计,会有几百人死亡,将影响到两岸几十万农户的生计,中部地区的庄稼已经在收割了,还没有来得及收庄稼的,在这一场席卷之下怕是所剩无几。
这是天灾,也是人祸。
如果桥梁足够牢固结实,就算雨下得更大,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孟璃拿着这封信,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全羽把信写好了,看着飞鸽带着信高飞,直到消失在天际,他眉宇间的忧虑却不曾减少丝毫。
想要将那一封来信再看一遍,一摸袖口里,却发现信不见了。
全羽以为掉里面去了,伸手往更里摸寻,还是找不到。
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信丢了,因为他对东西放在哪里,从来都记得很清楚。
他沉着脸,又找另一边袖子,信果然不在。
“你拿了信了?”他问手下。
“大人,属下看到您把信放到右边袖子里面了。”
手下看全羽找了这么久,也是很疑惑。
“就在大人的身上,怎么会找不到呢。”
全羽紧紧锁着眉头,虽然中部受灾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里距离中部还是有一千多里,万一有人造谣,对那里情况不理解的人会以为天下将乱,人心惶惶,若是有人起事生乱,又该如何收拾局面。
他仔仔细细想了一下,想到唯一靠近他的人,只有孟璃。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拂袖起身来。
正要去问个清楚,就看到孟璃从房间走出来。
她的手上举着那封信。
全羽瞳孔张缩,感到内心有一股恼怒涌起,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
“孟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我信件,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这句话才说完,就感到眼前一晃,陆慕出现在孟璃的身边,俊美的脸上一片霜寒。
“什么后果?”
豫王府失势,境况不好,所以全羽心中不太看得起。
可是此时此刻的陆慕,眼里那种凛冽的杀意,那种浑身透出来的杀伐果决的气势,却让他心头多了一层压力。
他虽然在京城,可是也知道陆慕在南国广泛培养势力网络,如今已经根深蒂固,成豫王府一个强大的支撑和据点。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豫王府摇摇欲坠,却没有人敢真正下手的原因。
原先还以为,对陆慕在南国的实力有点夸张渲染的成分,可是现在他确定,陆慕这个人的确不简单。
但全羽不怕人,不说全家风头正盛,他这个人不为私利,只为公,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世子可知道,那一封信上是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