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沟壑和假山里流水淙淙,一片片花圃里的花儿开了,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陆慕想到京城的局势,和这里的安静祥和,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到六月份,我们就去京城,或者可以稍晚一点。”
孟璃摇头:“就六月份吧,月初就走,要么提前一点,这样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最近收到的信,都是皇帝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宫中两派的斗争,日渐白热化。
虽然陆慕安插了不少人手,宫里亦有他们的派别,但隔了几千里,消息有滞后性,一些事情不能及时处理,人还是在京城最好。
“到时候,看你的身体状况。”陆慕也是回答得坚决。
在这一点上,他是不会让步的。
孟璃知道,哪怕她只有一点点不适,他都不会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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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又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就连普通的街巷,都带上了一抹紧张的气氛。
谢闲从太子府出来,俊魅妖冶的面上,蕴藏着几分凝重。
他信步到了街尾,前方是几条分岔的街道,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公子,还是回家去吧。”长阳道。
自从公子回来后,其实就一直不怎么痛快。
在去南国之前,公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夫人和老爷之间,一直是公子的一个遗憾,但到底夫人怜公子,公子从来不缺母爱。
可是去了南国一回,就不一样了。
刚才,太子找公子说了那些话,更是让公子心中犹虑重重。
如果换做以前,公子会毫不犹豫,积极张罗安排起来。
“回去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面对同样的难题。”
谢闲摇头,眉宇隐约蹙起。
“这在公子的眼里,已经成了难题了吗?”长阳心头多了一抹恼意,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可是却不敢发作。
“在十年前,谢家就是太子一党,和太子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从来都是太子让谢家做什么,谢家就做什么,太子也帮了谢家不少,谢家才有现在这样的盛况。”
“长阳。”谢闲的语气陡然清冷了许多。
“谢家给太子的,远多于太子给谢家的。”
太子也仅仅是太子而已,手上权力有限,除非成为皇帝,才能给谢家带来更多的东西。
可是如今两派在朝堂上势不两立,水深火热,打得不相伯仲。
他才意识到,原来七皇子一党,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而太子现在要做的事情,如果能成,那就是一本万利,如果不能成,那就是抄家灭门之罪,跟着太子的人,都要全部完蛋。
“公子,我们赌一赌吧。”长阳难掩语气里的焦急,他真的害怕公子把路走岔了去。
他们好不容易到今天,这是最关键的时候。
“七皇子这一派不除,就算皇上传位给太子殿下,殿下这宝座也不会安稳,到那个时候,谢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而豫王府,镇南大将军府,就是七皇子最大的拥趸。”
“太子此举,可以将他们一并除掉,到时候,七皇子就掀不起大浪了”
“你可知道这是通敌——!”谢闲眉目冰冷,压低了声音。
“这已经是突破了底线。”
“那么,公子是因为永乐郡主,还是因为这个底线。”
长阳豁出去了,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的选择,事关谢家未来前程。
他们等了这么多年。
谢闲沉默了一下。
“三分是因为她,七分是因为谢家,我不想谢家铤而走险,如果事情败露,一个都不要想活。”
“再说就算事成,也是辜负了这天下和百姓,良心何安?”
“可是公子,我们没有退路了。”长阳叹了一口气。
“都到现在了,想要收手,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愿意呢。”
只有继续走下去,哪怕前方再危险,哪怕是深渊。
谢闲心烦意乱,入了一家茶馆,坐下来喝茶。
他也没个主意。
太子的这一招,是真正的通敌叛国。
勾结边疆邻国作乱,消耗南大营的兵力,将陆慕这些人拖在南部,然后豫王带兵去救援,一网打尽。
到时候,太子殿下这一方,就解除了后顾之忧。
这正是太子的计划。
他谢闲,参与过波云诡谲的党争,算计过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如果他不愿,和太子之间又如何相处?
将来谢家的路又该怎么走?
谢闲坐在茶馆里,从白天到黑夜,最后他茶也不喝了,只是看着虚空,仿佛石玉,有什么在脸上变幻着。
最后他站起身来,浑身的气息凝重,却又有一种百死而不悔的意味,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决断。
顺从,自然是会顺从的。
过了些日子,一封信到了西河村。
“公子,这是一封加密信件,经过多方辗转,避开了重重眼目,才来到这里。”青松说道。
“是谁写来的。”
陆慕一边拆开一边随口问道。
“是谢闲。”青松声音都小了许多,低下头,身体微微绷着,怕公子打他。
果然,陆慕的动作顿了顿。
到京城以后,要收拾的人里,就包括谢闲。
本来谢闲就是太子的人,再加上他对他的人起了觊觎之心,他要了他的命都是可以的。
“属下寻思着,谢闲既然敢写信来,只怕是有重要的事情,公子好好看,属下还有事情要办,就先退下了。”
青松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
陆慕拿着信的手在收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才平复一些。
目光落在那些内容上,顿时,脸上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有风云在上面急速经过。
他的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整间屋子都快要被冻结。
就连孟璃,都能感觉到隔壁书房的气氛不一样。
她扶着床边,慢慢下了床来。
现在,她伤口已经愈合了,走路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需要小心一些,牵扯到还是会有点疼。
陆慕立在窗户前,看着外面,袖子下的手指,紧紧拢在一起。
“陆慕,发生什么事了吗?”孟璃问。
陆慕下意识就要把手上的信给收起来:“没事。”
“你还想瞒着我,以为我坐个月子就弱不禁风了,什么都承受不了,把信给我。”
他越不给她看,她越想看。
说明事态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