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時田一朗的车就停在楼下,是一辆黑色马自达。
他先帮川岛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但戴着鸭舌帽、黑口罩,一身宽松长袖卫裤外加运动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生,抬眸瞭了他一眼。
然后进了另一边车后座。
“啧。”你还是叛逆期小鬼吗?
時田一朗只能关上车门,坐上驾驶座开车。
说实话,時田的内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刚刚在楼上,川岛江崎那番话差点没击溃他。
時田一朗懊恼的想。
是他的错。
是他的过度保护,让川岛江崎的名字被送上警备部企划科的办公桌。
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一切还有转圜余地,時田一朗简直无法想象,川岛有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经历生,甚至有一天,只有某个带血的物品送还到他手上,他又该怎么办。
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
车内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专心开车,偶尔会从后视镜扫视后座的人,另一个则目不转睛的玩手机。
青年带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见脸,唯一露出来的下巴又被口罩挡住,所以時田一朗只能看到他从帽檐边翘出来的散碎头发。
是很青春的穿着。
印象中,好像只有川岛十九岁被带到公安一课,还没正式入职,在课里进行训练时才会穿这种类型的衣服。
就这么沉默的,他们到了警察厅。
時田一朗停好车,走在前面。
他西装敞着,里面是一件有点皱的米白色衬衣,扣子解到第二粒,大步走时风呼呼的往里面钻,西服下摆也被吹得鼓起。
川岛江崎走在后面,落了四/五步。
跟不怎么来警察厅的下属不同,時田一朗对警察厅太熟悉了,尤其是警备部这个上级部门。
他驾轻就熟的进门左拐,中途对一个迎上来的科员出示了证件,又说了什么,接着把情绪不高的川岛江崎领到一个会议室门口。
“時田课长,井浦科长说,如果您找他可以直接进去。”
時田一朗冲他点点头。
回头看向侧倚靠在墙边的某人,对方已经没玩游戏了,摘了帽子,双手抱臂漫不经心的看着这边。
“臭小子,跟我进来。”
-
他们进入的时候,会议刚好开完。
井浦隆史端着茶在喝,前面是七八个穿着正装的文职人员,正在整理资料准备离开。
“来啦。”
井浦隆史看见時田一朗,没有惊讶。
嘴上说要想尽办法瞒住这个人,但井浦隆史也没抱有太大期望。
時田一朗电脑里的有关资料被清空了一部分,以他对川岛的过分关注,瞒得住瞒不住,真的看运气。
很显然,这次运气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看来您早就猜到我会来。”
時田一朗懒得说废话,拉开椅子,把川岛江崎拎过来按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搭着他肩膀,粗粝的拇指摩挲后者宽松圆领下的温热皮肤。
他正传递着某种威胁和催促的讯号。
“小孩不懂事,不知道某些任务危险性很大,以为能耍帅就兴冲冲答应了。”
時田一朗咧起嘴角,吊儿郎当的笑:“科长,走钢丝还得练十年呢,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让他这么个愣头青去,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我劝过这小子了,他也说想放弃任务,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说完又捏捏川岛江崎的脖子,让他开口。
川岛江崎回头仰视他: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任务了?
時田一朗嘴角的笑容咧的更大了,表情轮廓看不真切,给人一种被灰黑色的阴翳笼罩的感觉。他用眼神告诉川岛江崎:
乖乖按老子的话说。
不然弄死你:)
川岛江崎:……
川岛江崎漂亮的鸦色眼睛露在外面,左眼里写着“有”,右眼里写着“病”,合起来就是有病?
井浦隆史默不作声的,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哎——”
企划科科长啜了口茶,微烫的茶汤在口腔里流淌,散发出丰厚的茶香,他发出一声长叹,“我知道你觉得川岛太年轻了,不适合。”
两人都没把“卧底任务”大剌剌的摆在明面上,含糊过去,反正都知道说的是什么就行。
井浦隆史继续道,“但我也有我的考量。你放心,企划科还不至于全是酒囊饭袋,选择川岛,也是相信他有能力做到。”
他看向有些没精神的当事人。
表情还是很温和,像对一个备有才能的年轻后辈,“時田说你想放弃任务,你的想法呢?不用担心,这不是强制任务,你可以随时反悔。”
川岛真是服了这个老狐狸。
井浦隆史明明知道他的态度有多坚决,就因为不想应付時田一朗这个烦人家伙,才又把问题丢到他头上吗?
川岛江崎开口,清冷的声音从口罩中传出,带着一股被水汽浸湿、闷闷的气息。
“我要去。”
時田一朗把他椅子转过来,双手压在椅背上,很凶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你听不懂吗?”
川岛江崎被他这幅掌控者的姿态弄得很不耐烦,能陪時田一朗来这里,已经是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
可卷发上司一点也不领情:
“我不懂还是你不懂,那是什么任务,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你作为情报工作者培训过吗?你懂怎么人不知鬼不觉的传递消息吗?会伪装吗?他们那些专业精英都撤回来了,你还想去!”
井浦隆史打断他们即将爆发的争吵,“川岛实力很出众,伪装那些技能,可以学嘛。”
话不投机半句多。
川岛江崎确实懒得跟他吵,打开卷毛上司的手,从他双臂囚禁出来的空间钻出来。
“走了。”
然后径直朝外面走去。
時田一朗恨得牙痒痒,井浦还在那儿不紧不慢的说,“哎,我说你也该放手了,过度保护对于渴望翱翔的年轻雄鹰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那也不该让他飞到满是枪管的狩猎区。”
胡子拉碴的男人很少有这么冷酷的表情,看了眼坐在首席慢悠悠喝茶的井浦隆史,追着川岛江崎出去。
那头,川岛江崎正在往卫生间走。
他一方面想避开某个烦人的家伙,另一方面是想去洗手。
然而警察厅太大了,有很多办公室和会议室。
走廊拐来拐去,刚看见卫生间,時田一朗已经追了过来。
男人像一条气急败坏的狼,抓着青年的胳膊,深邃的黑色眼睛带着一丝祈求,他在祈求渴望从他的庇护下挣脱,获得自由的野鹰。
時田总是没办法拗过这家伙。
他再一次低头了。
“以前是我做错了,我认错。”
“我太激动了,刚刚态度也不好,但你不知道卧底有多危险。作为一课课长,六年里我不知道接收过多少人的遗物和遗书……”
“小川岛,我受不了你变成破损的物品,被人交到我手上。”
“别这么对我。”
“除了这次任务,往后我保证不会拦着你什么,好吗?”
川岛江崎摘下口罩,下意识想往口袋里放。
但他忘记今天自己根本就没穿正装,卫裤和长袖都没有口袋。
他交给時田一朗,“帮我拿一下。”
時田一朗接过来,川岛江崎顺势一拳冲向他的侧脸。
“烦死了。”
“为什么默认我被杀,看不起我?”
男人抬手挡住。
但他手上拿着口罩,慢了一步,还是被擦到嘴角。嘴唇磕到牙齿,腥涩的血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
川岛看時田没有还手的打算,就那么怔愣的站着,嘴角破了还有点可怜。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
又从卷毛上级手里拿过口罩,戴好捏紧,拍拍男人肩膀,跟他擦肩而过时说。
“笨蛋。也对自己有点信心,我不是你亲手培养出来的天才吗?”
“天才是不会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