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水沼泽。

    黄昏时分，阳光艰难地透过苍灰色的树梢，洒落在铺满腐殖质的地上。

    一条条裂隙藏于冰冷的空气中，时不时有一双眼睛从中一闪而过。

    忽然，一阵沉闷的爆破声响起，分不清是从何处传来。

    紧接着不断有碰撞与能量波动从裂隙周围发散出来，但始终不见交战的双方。

    没过多久，一道身影踉跄着从裂隙钻出，然后拼了命地往外逃。

    如果安松·吉蒂勒还活着，就能认出这正是当初替他说过话的那个赞罗人灵魂。

    他的一颗脑袋上原本长着三张脸，但此刻有两张消失，这反而让他看起来正常了些。

    没等他跑远，一柄缠绕着锁链的战矛就从裂隙中射出，精准钉在他的大腿上。

    随后锁链向后一拉，这人就被拽回了裂隙里。

    此时的裂隙中，不见紫红色的夜幕与漆黑的土地，没有半点虚空的样子，反倒是黑色的沙尘暴遮天蔽日。

    一道道拍打着翅膀的身影悬在半空，沙子铸造的身躯上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背上或手里的猎物。

    那些猎物，无一例外都是奥古恩盖伊的族人。

    看到同胞没有一个能跑掉，他发出一声由衷的叹息。

    这时有鸟人问道：

    “嘿，扎佐，你那俘虏是最后一个了，他还醒着吗？”

    “是的，还醒着。”

    “太好了，快问问他，把我们的人藏到哪儿去了！”

    “好。”

    被叫做扎佐的长翼赞罗人给了奥古恩盖伊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那张沙子窸窸窣窣落下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名字。”他说。

    “奥，古恩，盖伊。”古恩老实回答道。

    “我没问你的先祖，那两个人都枯竭了，你叫什么？”

    “古恩，大人。”

    古恩微微低下头。

    自己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赞罗人无惧死亡没错，但那是活着的时候。

    他已经死了，并且知道了死后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又经历了炼狱般的生活才逃出来。

    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回去会面临怎样的酷刑，所以表现得很配合，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听着，古恩。”

    扎佐凑近了他：“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副令人作呕的德性，在这里做什么，最近有没有去索林斯峰的圣域附近转悠……别耍花招，如果你不想变成失魂者的口粮。”

    听到“失魂者”这个名字，古恩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失魂者，就是那些灵魂彻底枯竭的活人。

    就像腐尸渴望活人的血肉一样，失魂者也无比渴望他们这些灵魂体。

    哪怕他们已经发生了畸变，但只要能榨出魂质，失魂者就不会放过他们。

    “我、我们是从西部的玛贾杜圣域逃出来的，之后在这里遇到了奇兽……”

    古恩开始交待自己一行人的遭遇。

    他们是玛贾杜大坟冢的守墓一族“长尾部族”，那里同样靠近北方的魔网。

    在虚空灾难发生后，族中的一些猎手在北边狩猎时不慎被奇兽占据了身体，回到部族后就性情大变，开始像失魂者一样吞噬他们这些先祖之灵。

    原本赞罗人的肉体与灵魂是紧密联系相辅相成的两个组件：

    以血肉为媒介才能让先祖之灵重返现实世界。

    而赞罗人也需要先祖之灵的协助才能更好地战斗。

    ——暂且抛开“这到底是不是先祖”的灵魂拷问，哪怕只是作为战斗助手，它也很有用。

    因此，在血脉的加持下，双方更是父慈子孝，亲密无间。

    但奇兽的出现破坏了这种美好的关系。

    随着先祖之灵日益减少，长尾部族的人才逐渐意识问题不对劲，可这时整个部族都乱套了。

    古恩他们就是那时逃离的部族，一路向东来到了枯水沼泽附近。

    这里遍布裂隙，奇兽正在寻找合适的宿主来入侵现实世界。

    好巧不巧，这时苜蓿园恰好出现。

    后者的扩散对这个交界处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被它这么一挤，狭缝背后的区域就从虚空变成了赞罗里世界。

    也就是说，奇兽的家没了。

    于是双方在此遭遇。

    奇兽渴望榨取对方的灵魂，而先祖之灵渴望复仇。

    前者有着润如无声的可怕渗透力，后者则有着强大的灵魂抗性。

    于是打着打着，双方就融合了，就成了今天这副德性。

    看似是奇兽被消灭了，可实际上它们以一种执念的形式存在于这些好战老哥的灵魂深处。

    他们会畸变成这种“X合一”的融合形态便是拜这种执念所赐。

    甚至今天没能逃掉也是如此。

    他们只要离开了裂隙，这些羽蛇部族的先祖之灵就不可能追上来。

    但他们没有逃。

    只有古恩在只剩下自己一条命时清醒过来，然而打算逃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

    听完了古恩的陈述，扎佐不禁皱眉：

    “你是说，你们没有去过西南方向？”

    古恩连忙摇头：“没有，我们逃离圣域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往回跑……”

    扎佐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就把他捆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反正都丢了五个先祖之灵，多少得带回去一些补充。

    古恩没想到自己都这么配合了还会被抓起来，刚想要挣扎，对方就抓起一把沙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古恩惊恐地发现这些砂砾就像渴血的水蛭一样拼命钻入自己的身体，吸食他的魂质。

    他的思维迅速变得生涩，灵魂也变得干枯，很快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些吸饱了魂质的砂砾被扎佐取出，涂抹到了自己身上，随后拍打翅膀起飞。

    “问出什么了吗？”队友问。

    “没有。”

    扎佐晦气地摆了摆手：

    “说他们遇到了什么‘奇兽’，谁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

    “那真是怪了，五个巡逻卫士离奇失踪，而且是啸风结束后……”

    扎佐突然道：“你说会不会是裂趾部族的人干的？”

    同伴一愣：“裂趾部族？怎么会是那些养飞龙的家伙？”

    扎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自从他们的族长乌尔萨死了之后，这支部族就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诡异，有关他们的小道消息简直就像桑古伊兰德的传说一样离谱。”

    同伴嗤笑道：“一定是与伱绑定的后辈做噩梦了吧？他混乱的精神波动影响了你，我劝你少胡思乱想，省的影响到他。”

    扎佐：“但愿吧。”

    一行人满载而归，视野里逐渐出现了索林斯峰的“圣域”。

    一座藏匿于土丘之下的沙漠宫殿，只露出半个供巡逻卫士起落的露台。

    与现实世界的高耸尖峰不同，这片沙漠没有高山，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以及永不停歇的啸风。

    因此他们的大部分建筑都藏在地下。

    然而当他们正降落在露台时，下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咆哮声——

    那是……

    圣像遭到了袭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