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脸上的笑容微滞，随后狂热消失，逐渐化作了一抹微笑。

    “整个议会之中，唯有你与天策二人，能够看破这一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算洗脑？”徐也嘲讽道。

    “啧啧啧，这当然不算是洗脑。”极乐笑道，“因为我没有篡改你意识分毫。”

    “唯有能接受我说法的人，才会与我建立联系，但这与控制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无非就是认同感罢了。”徐也摸了摸下巴，“借助一些高大上、伟光正的说辞，让人对自己行为产生合理性与正义性。”

    “之后再去用刻板化、极端化的说辞，将每个人都能遇到、见到的内容讲出，从而让人的情绪剧烈波动。”

    “对于选择加入议会的大多数人来讲，皆为利己之人，或因遇到不公之事、于是将整个社会以及人类负面化的极端份子。”

    “你只需稍微引动他们的内心，并允之以大义，他们便会死心塌地地追随你，并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合理性与正义性。”

    他笑了笑，看向极乐：“你的这些行为，不正是人类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可我的说辞，有什么不对吗？”极乐不以为然，继续道，“人类社会的现状，不正如我所说的一般，处处充满着肮脏与不公。”

    “你不正是直面体会到这件事，才会选择背弃龙国，转而加入虚魔议会吗？”

    “当然有区别了。”徐也淡然道，“就算大部分人类都为自私之人，但却总有人性存在。”

    “面对危机，会有人不顾自身性命去拯救他人。”

    “可许多被拯救之人，依旧不会心存感激，甚至会有人去怪罪为什么不早点拯救自己。”极乐道。

    “救人之人，可不是为了得到他人感激才去行动的。”徐也回道，“只是因为他想，所以就去做了。”

    “所以你认为，当今现存的人族社会，是你想要的模样吗？”极乐问道。

    “为何你总是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呢？”徐也丝毫没有跳入极乐的陷阱之中，只是淡笑道，“正因它不公，才会有想要破除这种不公之人。”

    “而不是同你一样，只想取代当今的秩序，以你为尊，将其他人视作猪狗，只为满足你一己私欲。”

    “别逗了，你口中的新秩序、大义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语，最终你想要达成的模样，依旧不会跳出现如今的循环。”

    “你不想受到碑文法令的限制，想要跳脱出去，获得真正的自由。”

    “可你口中的自由所付出的代价，却是通过牺牲他人性命来达成的。”

    “那你又如何呢？”极乐表情不改，笑着看向徐也，“我可是知道，你与红雨暗中在谋划着什么。”

    “难道你们想要做的事情之中，就没有人牺牲，就一定会比我想要构建的秩序更好吗？”

    “好不好我不知道。”徐也咧了咧嘴，“我也不是来这里与你辩经论道的。”

    “既然理念不同，那便用拳头说话。”

    “毕竟结局如何，是由胜者来定，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哈哈哈哈哈哈……”极乐放声大笑，“你一个小小的山境，竟敢同我谈实力。”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弯下了腰，眼泪都笑了出来。

    片刻之后，他擦了擦眼泪，直起身子，脸上笑容更甚：“你果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不管你加入虚魔议会有什么目的，至少当前阶段，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我需要你，也需要天策。”

    他再度伸出了手掌，两人身影变化，竟直接移动到了星空之外，回到了房间之中：“欢迎你，加入虚魔议会。”

    徐也耸耸肩膀，知道这场【洗礼】已经结束。

    与极乐的这场对话，以及他所看到的历史，让他的思考变得更多，心中也多出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东西。

    正如极乐所说，虽然他与极乐还有天策，三者想要构建的世界有所区别，但当前阶段，的确有着相同的目的：那就是破坏现有秩序，方可重建全新的秩序。

    个人的力量，无法阻止时代的浪潮。

    人族与虚魔之间注定有一战，他们要做的，只是在这场浪潮之中拨动浪花，试图将其朝着自己的目标移动，仅此而已。

    徐也伸出手掌，与极乐握了握手。

    这一刻，他也算正式加入了虚魔议会。

    “我很期待，你能为我带来什么乐子。”极乐微笑着看着徐也，“至于你加入议会的一些小心思，我也不会管你。”

    “等你想好了你的愿望，可以随时来找我。”

    徐也缩回手掌，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仿佛极乐先前的所有话语，都只是胡编乱造，信口开河一般。

    眼前的这个家伙，只是单纯的想要看乐子。

    对于他而言，无论世界变得多乱都无所谓，甚至越乱越好，他所能看到的乐子就会越多。

    “当然，你如果做的太过火，作为第一议员，我也有义务去惩罚你。”极乐微笑着补上一句。

    “毕竟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让我辛苦建造的议会崩塌崩毁。”

    “那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找天策算账。”徐也吐槽着转过身子，离开了极乐的房间。

    待得离开房间之后，他的表情才松垮下来，皱了皱眉头。

    事实上，他在那场洗礼之中接受到的冲击，远在他表面的淡然之上。

    不得不说，极乐的蛊惑水平是一流的。

    对于其他议员来说，心存“正义”之人，会对人类的立场产生质疑。

    从质疑自己立场的那一刻开始，极乐的蛊惑就成功一半。

    受到过社会不公之人，会无比认可极乐的话语，从而陷入极端化的观点。

    而对于本就自私之人来说，极乐的话语更是让他们坚定立场、埋怨环境的最佳理由，自会将极乐认定为精神领袖，追随至死。

    可令徐也迟疑的，则是对这段历史的思索。

    这段被封锁的历史，无疑是人族政府最难以启齿的“过往”。

    倘若有朝一日，关于这段历史的叙述，被大众所知，必将会引起大乱。

    越是感性、越是正义之人，就越容易因为真相，从而对自身的立场产生质疑，这与自身的实力无关。

    这同样是人类过于感性的弱点。

    徐也一边思索，一边沿着石道前行，来到了自己在虚魔议会的住处。

    这处转移而来的地方，早已被虚魔议会所改造。

    虽身处地底深处，但四周连通，甚至一些科技化的设施，也已经部署完毕。

    取出天策之前丢给他的钥匙，打开这扇经过改造的石门。

    可石门才刚一打开，徐也便愣在原地，看向了在这扇石门之后的那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