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巨大的耳蝇话语间毫无起伏,但莫灵却能感觉到它的悲观,面对食掠鸟群,这位被称为“大族长”的耳蝇也毫无办法。
守卫仍然不甘心,他凑到了大族长面前,有些悲伤地说道:“可是我们才刚刚稳定下来,大家才适应这里不久,那些新生儿们也才刚刚诞生,如果现在离开,那些新生儿可能适应不了迁徙,它们可能会死……”
听到守卫的话,大族长沉默了,许久之后,它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现在走,还能活一部分,留下来,都得死。”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大族长直截了当地说道:“食掠鸟群是不可战胜的,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你还年轻,你不知道原本的耳蝇族群有多繁盛,可那样繁盛的族群,都无法抵挡食掠鸟群,更不用说现在的我们了……”
说到这,大族长似乎有些悲伤,与守卫说起了耳蝇族群曾经的事情……
耳蝇,是一种非常弱小的生命。
它们以声音为食,遍布在山林的各处。
祖祖辈辈,都生存在那天尽山的深处。
新生儿从诞生开始,就不能接触过于吵闹的声音,只能以一些柔和的声音为食。
潺潺的溪流声、风吹树叶的响动声、山间昆虫爬动的摩擦声……新生儿会吃掉这些脆弱的声音,慢慢长大。
长大后,它们承受声音的能力会变强,思维也会变得清晰,不再像幼体时期那样浑浑噩噩。
那时候,耳蝇族群在天尽山的深处建立了庞大的部落,它们与其他生物之间没有什么资源的竞争,只想慢慢收集各种各样的声音,然后将这些声音传递给其他的同伴。
它们可以模仿不同的声音,并将这些声音传递给其他的族群,在不断地交流中,耳蝇的部落文明变得越来越繁盛。
收集的声音越多,耳蝇对于世界的认知就越清晰,它们也开始对声音的本质进行了研究。
得益于强大的听觉和对声音的理解,它们很快就搞清楚了声音的来源——
声音的本质就是事物的振动,不同的振动表现出不同的声音。
耳蝇们还发现,其实它们并不是以声音为食,而是以声音传递的能量为食。
新生儿能够承受的能量少,而成虫承受的能量多,随着耳蝇年龄的增长,它们承受的声音能量也会越来越多。
当搞清楚声音的本质后,耳蝇们对于各种声音的研究就变得系统了起来,它们将不同声源、不同介质传递的声音分类,这些弱小的生物第一次敲开了“科学”的大门,开始了文明的进程。
然而,它们只想着通过不同的声音认识世界,却没想过用声音来制作武器,强大自身。
它们一直与世无争,没有什么天敌,根本不会想到,一场灾厄悄然而至。
食掠鸟,出现了……
这些凭空出现的巨鸟有着惊人的繁殖能力,铜头铁羽、尖牙利爪,突然从天尽山的另一边出现。
耳蝇们根本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任何前兆,它们就这样突然涌入了天尽山。
这些食掠鸟疯狂地吞噬着见到的任何生灵,只要是能动的活物,都会被它们围杀,啃噬殆尽。
耳蝇们醉心于声音的研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灾厄的降临,仅仅三天时间,整个天尽山深处的耳蝇部落就被屠戮得十不存一。
一些耳蝇想要反抗,却被屠杀得更加彻底。
有一些部族的耳蝇发现食掠鸟只会攻击活动的生物,于是躲入了地下,装作不会活动的植物,但食掠鸟却能直接看破它们的伪装,掘地三尺将它们挖了出来。
无法进入的地方,食掠鸟还会想方设法毁掉,它们完全不会留下任何活路。
最后,剩下的耳蝇伤的伤,逃的逃,文明的萌芽也被强行遏止。
耳蝇分成了不同的族群,逃到了不同的地方,可是每到一个地方,一段时间之后,那些食掠鸟就会追赶而至,耳蝇也根本没有机会重建文明。
虽然耳蝇繁衍得也很快,但是新生儿刚刚诞生的时候无法承受够多的声音能量,只能在寂静的地方长大,所以每次迁徙,都会造成大量的新生儿死亡。
可是,面对这种恐怖的鸟类,耳蝇们也只有迁徙这一种选择,于是,族群继续分崩离析。
它们从天尽山深处跑到了外围,从外围躲到了森林,从森林躲到了海滩外的溶洞,躲躲藏藏,几经波折,那些见识过食掠鸟群屠杀的耳蝇也死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新生儿们长大之后还没来得及领略声音世界的美妙,就被催促着继续逃跑。
“我也不想一直逃……我原来只是一位部族的传声员……”
“后来,第一次逃跑,我就成了运送新生儿的护送员。”
“第二次,我临危受命,成了老族长的守卫。”
“到了第五次的时候,老族长牺牲了,我成了代理族长。”
“第六次、第七次,它们拥护我成了新的族长。”
“第八次,有惊无险……第九次、第十次,险象环生,但是我成功地带着大家跑掉了……”
“你们可能不理解,那些食掠鸟有多可怕,它们不会彻底让你失去意识,它们会用那尖锐的鸟喙在你身上钻洞,把你带到巢穴里,让那些幼崽啃噬你,如果你敢反抗,它们还会用爪子踩着你,折磨你,把你完全撕碎……”
“老族长就是那样死的,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位同胞经历那样的事情了。”
大族长的声音颤抖着,当它说完这些话,在场的几只耳蝇全都愣住了,溶洞的深处一片寂静。
食掠鸟带来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大族长的内心深处,它没有勇气去思考其他的应对方法,也不敢用整个族群的安危来赌博。
然而,就在这时,那只带着莫灵来到这里的耳蝇打破了沉默:
“它们的确很可怕,不过,它们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什么?”大族长不敢相信地问道:“树洞族群找到对付它们的方法了吗?”
“是的。”那只耳蝇回答道:“但是我们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