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崇仁坊,齐国公府,后院书房。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书房的地面上,与室内沉郁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长孙无忌依旧穿着那一身紫色朝服,满脸阴沉地端坐在长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他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静谧,赵勾悄然步入,半跪于地,沉声道:
“启禀主人,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长孙无忌眉头微挑,目光从沉思中抽离,转向赵勾,冷声道:
“说。”
赵勾低着头,声音平静却透露出一丝凝重。
“属下几经盘问,最终确定是黑风寨负责武器库洒扫的小厮,事先得知了昨晚的行动,并将消息提前泄露给了崔、卢两家。”
长孙无忌闻言,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戛然而止。
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赵勾。
“武器库的小厮?他为何要这么做?”
长孙无忌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压。
赵勾低垂着眼帘,一字一句地回答:
“他临死前供述,其在五年前便被崔家收买,这些年一直在为崔府做事。”
长孙无忌闻言面皮抽动,抬手将桌上的茶盏砸到地上,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混账东西!”
“眼皮底下出了叛徒,犹不自知,老夫要尔等何用!”
长孙无忌怒火中烧,书房内沉闷的空气似乎也因此震颤。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境,声音恢复了几分冷静:
“此人死前,可有供出其余叛徒,以及与崔家的联络方式?”
赵勾小心翼翼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颤声道:
“那小厮自知难逃一死,未免遭受酷刑,几乎是审讯刚刚开始,便咬破了口中的毒囊。”
“是故...”
“废物...”
长孙无忌出言打断道。
赵勾闻言立马匍匐在地,叩首道:
“属下有罪,请主人责罚。”
他面色铁青,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寒霜,沉默片刻后,他揉了揉眉心,咬牙道:
“好一个崔家家主--崔秀,老夫以前小看你了。”
突然,长孙无忌眉头一皱,腾地一下站起身,在书院内来回踱了几步。
“不对,此事尚有蹊跷。”
“若是崔秀一早便知道黑风寨的位置,那他为何...”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门外传来了朱河略显焦急的声音。
“阿郎。”
长孙无忌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豁然转身,蹙眉道:
“进来。”
书房门推开,朱河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躬身道:
“阿郎,半个时辰前,李君羡领兵,闯入了位于长安县的黑风寨,将那里查封了。”
“该死...”
长孙无忌闻言,眼神骤然凌厉,沉声道:
“李君羡?他是如何追查到黑风寨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同时也有一丝被算计的恼怒。
朱河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一个时辰前,崔秀直接面圣,提供了确切位置,说是崔府之人依照昨晚粮仓那留下的印记,一路追查所得。”
“陛下随即下令,由李君羡负责此事。”
长孙无忌眼眸微眯,走到长椅旁缓缓落座,他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沉思片刻后,冷笑道:
“崔秀,你倒是好手段,竟然利用陛下来对付我长孙家。”
言罢,他转头望向赵勾,神情严肃道:
“赵勾,你即刻派人,通知府上剩余暗卫,切断与黑风寨的所有联系,分散隐蔽,静待时机。”
赵勾闻言精神一震,恭敬道:
“喏。”
说完,赵勾便率先退出了书房。
房门关上后,长孙无忌转头望向朱河,缓缓道:
“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朱河躬身道:
“目前大理寺和刑部的衙役,正在崔、卢两家的府邸勘察火灾现场,且已经确定昨夜大火,乃是人为所致。”
“据老奴所知,房玄龄与魏征对此颇为重视,两人亲自督阵,调查进展迅速。”
“大理寺与刑部的衙役,如今正全力搜证,试图从火灾现场及周围,寻找更多线索。”
长孙无忌轻轻颔首,眉宇间隐含深意。
“预料之中,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此事本就与我们无关。”
他站起身,踱至窗边,望着窗外斑驳的光影,心中筹谋着下一步棋。
“朱河,你通知下去,让府中亲信秘密调查此事,同时密切关注大理寺和刑部的动向,必要时,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和帮助。”
长孙无忌话锋一转,目光锐利。
“虎毒不食子....”
“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幕后推动这一切。”
长孙无忌冷笑道:
“想要借他人搞垮我长孙家,没有那么容易。”
朱河恭敬领命,沉声道:
“老奴明白,即刻去办。”
“只是阿郎,关于黑风寨之事,是否需要向陛下说明情况,以免误会加深?”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不,此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不宜主动提及,一旦开口,便是授人以柄。”
“况且,如今局势微妙,陛下对我长孙家的态度,也有些微妙,贸然解释,反而不美。”
他顿了顿,继续道: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搞清楚昨晚到底是何人,夜袭了崔、卢两家的府邸。”
“并且,弄清楚其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单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挑起家族与崔、卢两家的争端,借此削弱山东士族和关陇世家的势力...”
朱河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他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
“您,您是怀疑这背后有陛...陛下的授意,或者至少陛下是知晓,并默许了此事?”
朱河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面对这最不愿设想的可能性。
长孙无忌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朱河一眼,厉声道:
“收起你那点儿小聪明,陛下的心思,也是你一个卑贱的下人能揣度的?”
朱河低头应诺,心中虽有千回百转的思绪,面上却不露丝毫,只恭敬道:
“老奴明白,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一切以府上安危为重。”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摆手道:
“退下吧。”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