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昱和张若若都不见了?”江岁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
公孙胥穿着一身灰色的练功服,急得满头大汗,“师姐,我也不知道啊。”
“刚才我在练剑,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将军不见了。我一细问,才知道将军让他们去寻找一个哭声很难听的婴儿,他们几乎跑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听到难听的婴儿哭声。”
“等他们想要去禀报将军时,却发现将军也不见了。”公孙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道:“师姐,我听说这件事跟你有关,立马就赶过来找你了。”
江岁欢眉头紧锁,看向顾锦问道:“他们会不会是在延虚道长的手中出事了?”
顾锦沉声道:“可能性不大。”
“虽然延虚道长很厉害,但江昱的武功也不低,若是两人碰上,江昱不一定会输。”
公孙胥惊讶地喊道:“又是那个延虚道长?他来京城了?”
顾锦“嗯”了一声,“那婴儿就是被延虚道长掳走的。”
公孙胥生气地握住腰间的佩剑,厉声说道:“他最好别落到我手里!”
顾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就算了,不是延虚道长的对手。”
他像是被风吹折的小草,软塌塌地垂下了脑袋,“舅舅,你又打击我。”
“这不是打击,这是让你认清现实。”顾锦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微微一用力,他忽然听到后背“咯噔”响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
顾锦收回手,道:“认清自己的不足,才不会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能够更加刻苦训练。”
这番话对于公孙胥来说颇为受用,他用力点了点头,“是,舅舅,我知道了!”
顾锦打了个响指,对门外喊道:“苍二。”
一个暗卫从门口走进来,他和苍一长得很像,只是要更高一点,他低下头拱手道:“属下在。”
“去查一查,江昱和张若若是在哪里消失的。”顾锦吩咐道。
“是!”
“再问一问你手下的暗卫,今日有没有人在京城听到难听至极的婴儿哭声。”
“是!”
苍二离开后,江岁欢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小的还没找到,大的又不见了。”
“必须得快点把延虚道长找出来,否则不知道他还会作什么妖。”
公孙胥抱着剑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个延虚道长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在江岁欢看来,延虚道长就是个心理阴暗的变态,典型的反社会人格,这样的人最容易变成连环杀人狂。
可延虚道长的身世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公孙胥咬牙切齿地提议道:“依我看来,不如把延虚道长的画像贴满整个京城,让百姓们都认识认识他的脸,心里好有个防备。”
江岁欢眯起眼眸,道:“好主意!”
她对顾锦说道:“咱们把延虚道长用过的脸都画出来贴满大街小巷,就说他恶贯满盈,让百姓们小心点,这样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另外,凡是有人能提供关于他的线索,赏银一万两。”
公孙胥问道:“师姐,把他用过的脸都画下来是什么意思?他还有好几副面孔吗?”
江岁欢解释道:“延虚道长会换脸,能够变换成不同的样子。”
“可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把他用过的脸画下来,就能发现这些脸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把这些画像贴出来让百姓们看,看多了,即使他再换脸也能看得出来了。”
公孙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江岁欢冷哼一声,“他轻功再好,换脸的本事再厉害,又能如何呢?我就不相信他能瞒过整个京城百姓的眼睛。”
“对了,把他做过的坏事也全部写下来,包括制造出这场时疫的事情。这场时疫害得无数人失去生命,百姓们人心惶惶,日夜被乌云所笼罩。”
“百姓们本以为是天灾,却突然得知这是人为所致,他们多日以来的伤心难过哀怨愤怒肯定会彻底爆发。”
公孙胥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师姐,要不要把其他的一些坏事也安到延虚道长的头上?”
“或许他会看不下去,从而跳出来澄清。”
江岁欢道:“像他那样的人,估计是不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他巴不得全天下的恶名都安在自己头上。”
“不过你这个法子也不错,他做过的坏事越多,百姓们就会越生气。民愤一旦出现,可就不好平息了。”
顾锦问站在门口的六麓,“听到了吗?”
六麓道:“回王爷,属下听到了。”
“你去告诉苍一,就按照阿欢和公孙胥说的去做。”
“是!”
等待的期间,江岁欢看向公孙胥问道:“你和爹娘的关系怎么样了?”
公孙胥挠了挠头,“比从前好点了。”
江岁欢喝了口茶,“嗯,到底还是有挽回的余地。”
比侯爷和侯夫人强,后悔得想要挽回时,真正的女儿早已不在世上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苍二回来了,对顾锦说道:“回王爷,属下已经查到了,他们是在灯花街消失的。”
江岁欢问道:“具体消失在灯花街的哪个位置?”
苍二摇了摇头,“不清楚,一个暗卫看见两人骑马进了灯花街,却迟迟没有出来,他过去看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江岁欢和顾锦站了起来,大步往门外走去,道:“走,我们去灯花街看一看。”
公孙胥急忙跟上,“我也去!”
三人骑着马来到了灯花街,暗处跟着十几个暗卫。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灯花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家客栈亮着灯,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江岁欢翻身下马,随便走到一家亮着灯的客栈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客栈里面才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谁啊?”
公孙胥走上前,说道:“掌柜大哥,我们想要跟你打听两个人。”
客栈里面安静了一瞬间,然后响起不耐烦的声音,“我没看见,快走快走!”
“你都不知道我们问的是谁,怎么能说没看见呢?”公孙胥把眼睛凑在门缝前面,喊道:“掌柜的,你就把门打开呗!”
客栈一下子暗了下来,里面的人竟然把油灯给熄灭了,摆明了没得商量。
公孙胥撸起袖子,“里面的人这么不配合,说不定将军就在里面,容我闯进去看一看!”
“别去。”江岁欢拉住他,道:“先去其他客栈问问。”
“好吧。”公孙胥只好放下袖子。
往前走了几十米,又看到了一家亮着灯的客栈,同样大门紧闭。
公孙胥疑惑地说道:“这些客栈到底是不是正经做生意的,怎么连门都不开?”
他走上前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很快就应了一声,是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谁?”
公孙胥清了清嗓子,正要回答时,江岁欢抢先说道:“掌柜的,我们要住店。”
“吱——”
客栈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女子探出半边身子,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公孙胥惊讶地问道:“你不认识我……唔!”
江岁欢捂住公孙胥的嘴,微笑地说道:“我们是从城外来的,想要在这里住一晚上。”
这个女子显然不认识他们,这样正好,方便他们打听事情。
“哦。”女子伸出手,“你们三个人,一共是六十两。”
公孙胥道:“二十两一个人,这有点贵了吧!”
“不住就算了。”女子说着就要关上门,显然并不欢迎他们。
公孙胥连忙抵着门,喊道:“我们住!”
“不就是六十两吗?师姐,掏钱。”
江岁欢拿出六十两递给女子,道:“姑娘,我跟你打听一件事成吗?”
女子收下银子,打开门问道:“什么事?”
“今天下午,你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骑马从这条街上路过?”江岁欢问道。
女子脸色微变,道:“你们几个不是来住店的吧?”
她把银子往江岁欢手里塞,“这个问题我不知道,银子还给你,你们赶紧走吧。”
江岁欢反手推了回去,“银子已经给你了,怎么能收回来呢?我刚才问的问题,你若是不知道就算了。”
“这些银子你就收下吧,现在这年头,生意可不好做啊。”
说完,江岁欢等人转身继续往前走。
女子错愕地看着手中的银子。
公孙胥小声问道:“师姐,她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你咋就这么把银子给她了?”
江岁欢胸有成竹地说道:“你等着看吧,不出三秒,她肯定叫住我们。”
公孙胥在心里数着:一,二,三……
“姑娘,你等一下!”
那女子果然叫住了江岁欢,江岁欢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女子同情地看着她,“不管你要找谁,还是尽快放弃,赶紧离开这里吧。”
江岁欢问道:“为什么?”
女子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条街不太平。”
顾锦声音低沉,“此话怎讲?”
女子的声音非常低,似乎是怕别人听到似的,“这条街上的商铺,大多都是客栈酒楼,最近京城出现了时疫,导致生意骤减,一开始我们都觉得没什么,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从十天前开始,这条街上发生了很多怪事……”
公孙胥瞪大了眼睛,“什么怪事?”
女子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道:“有人半夜正睡着觉,忽然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最后发现那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他试着用手敲了敲地面,你们猜怎么着?”
公孙胥猜测道:“地裂开了?”
“没有,地怎么可能会裂开?”女子摇了摇头,说道:“他居然听到地底下传来了笑声,那笑声恐怖阴冷,像是从阴曹地府里传出来的。”
“从那以后,我们这些商铺之间就流传着一个说法,这条街的地底下连通阴阳两界呢!”
公孙胥呆呆地抓了抓头发,“不可能吧,听着像是鬼怪志异。”
女子撇嘴道:“你别不信,从那以后怪事频发,隔三岔五就有人失踪,而且都是一家人齐齐消失,连个报官的人都没有。”
“有一间客栈住了一家五口,第二天早上那一家五口全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江岁欢和顾锦认真地听着,二人的眼眸沉沉,在思考女子的话是真是假。
公孙胥问道:“这么多人在客栈失踪,客栈的掌柜为何不报官?”
“没人敢啊。”女子摇头叹气,“有一个老掌柜想去报官,结果半路上就消失了,即使他报了官,又有哪个大人会相信呢!”
“这些事情发生以后,街上的大部分商铺都接二连三地关门了,变成了现在这般萧条的样子,要不是我没地方去,我早就走了。”
女子看向江岁欢说道:“你刚才跟我打听的那一男一女,八成也是消失了,所以我让你别问了,赶紧离开这里吧。”
江岁欢点头,“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情。”
“唉,要不是你给我了六十两银子,我才不会告诉你这些呢,你们快走吧!”女子摆了摆手,疾步回到了客栈,重新把门给锁上了。
公孙胥不知所措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江岁欢摸着下巴,“她说的那些事情,可能也是延虚道长搞的鬼。”
顾锦则说道:“再往前走走。”
几人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公孙胥忽然看到一家开着门的客栈,他晃了晃顾锦的胳膊,“舅舅你看,那家客栈开着门呢!”
“过去看看。”顾锦当机立断地说道。
三人走进了这家客栈,发现这家客栈的掌柜是个老人,看起来得有古稀之年了,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人笑呵呵地开口问道:“几位客官,你们想要打尖还是住店?”
江岁欢走上前说道:“老人家,我们住店。”
“三间客房,一共是三十两银子。”老人笑道。
江岁欢拿出三十两放在他面前的柜台上,“一共是三十两,您看一下。”
“前面直走,左拐第五个房间。”他拿起银子塞进了袖子里,江岁欢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又认为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老人的年纪大了,动作都有些慢悠悠的。
“老人家,您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从门外经过?”江岁欢又问道。
本来并没有抱着任何指望,谁知道老人竟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看到了,他们往西边去了。”
“太好了。”公孙胥兴奋地跳了起来,往门口跑去,“咱们快去找吧!”
谁知除了他一人,其他两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灰溜溜地折返回来,问道:“你们怎么不走呀?”
顾锦看着老人冷淡地说道:“我们并没有在西边看见他。”
老人笑道:“那条路太长了,他们兴许还在路上吧。”
顾锦收回视线,朝着老人说的房间走去,江岁欢跟上去小声道:“这个老人不太对劲。”
“嗯,他有问题。”顾锦笃定道。
路过这些房间时,顾锦不动声色地推开房门看了一眼,除了第一个和第三个房间乱糟糟的,其他房间看上去都挺整齐的。
而这两个房间乱归乱,里面并没有人。
看完所有的房间,顾锦转身走到老人面前,问道:“老人家,请问后院怎么走?”
老人笑着摇头,“客人不能进后院。”
公孙胥突然捂住了肚子,“哎呦哎呦”地喊了起来,“我肚子好痛,我想要上茅厕,马上就要拉出来了哎呦呦!”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拉出来了!”
老人的笑容淡了一点,不情不愿地说道:“你的身后就是厨房,厨房有一道门可以通往后院。”
公孙胥冲着江岁欢和顾锦眨了下眼睛,捂着肚子朝厨房冲了过去,果然如同那老人所说,厨房的角落有一扇门。
他直起腰,推开门走进了后院,后院和寻常客栈的后院没什么两样,墙角的雨棚下面放了一堆木柴,旁边有一个水井,另外一侧是空荡荡的马厩。
然而刚进后院,公孙胥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皱了皱鼻子,在四周寻找血腥味的来源。离水井越近,血腥味就越发浓厚,他走到水井旁边,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如遭雷劈。
水井里塞了一堆连皮带肉的骨头,几乎快要堆到了井口,两个马头放在最上面,黑漆漆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
公孙胥一眼就认了出来,其中一匹是江昱的马,而另一匹应该是张若若骑的马。
这是江昱最喜欢的一匹马,平日里甚至不舍得让人碰一下,吃的草料和喝的水,都得是最好的。
而现在,这匹马被人切成了一块块扔进了冰冷的井里。
江昱若是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想到这些,公孙胥一拳砸在了水井旁边,流下了两行眼泪。
接着,他眼睛通红,大步回到了客栈。
江岁欢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对,担心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公孙胥没有回答,一把揪住了老人的衣领,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厉声喝道:“水井里那两匹马,是不是你杀的?”
老人面带微笑地说道:“它们挡在门口,太碍事了。”
公孙胥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窜到了大脑,“你知道那是谁的马吗?”
江岁欢皱眉道:“是江昱和张若若的马?”
“对!”公孙胥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是将军最喜欢的马。”
江岁欢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江昱和张若若也在这里了?”
公孙胥把老人提了起来,“他们在哪?”
老人依旧笑道:“我说过了,他们在去西边的路上。”
公孙胥大吼一声,还想问个清楚,忽然感觉手背一凉,有个白色的东西落在了手背上。
他定睛一看,是一只白色的蛆虫,甚至在手背上爬了起来。
“咦!”公孙胥慌乱地松开老人,用力地把手背上的蛆虫甩了下来,同时大喊道:“有一只蛆落在我手上了!好他娘的恶心啊!”
老人跌坐在地,笑呵呵地说道:“习惯了就好了。”
江岁欢被公孙胥疯狂的样子给吓了一跳,惊声道:“在哪?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会有蛆呢?”
公孙胥指着老人说道:“他身上掉下来的!”
江岁欢仔细一看,老人的衣领上果然爬着几只蛆虫,她瞬间想到了什么,对顾锦说道:“你把他翻过来,看看他的后背。”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老人从来没有把后背露出来过,他的后背一定有问题。
顾锦把公孙胥拎到一边,走到了老人的身边,把他从柜台后面扯了出来,将后背露出来给江岁欢看。
江岁欢只看了一眼,立马就捂住了眼睛,“好了,我不想再看了。”
顾锦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公孙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也好奇地走过来看,结果捂着嘴跌坐在地,“这是什么东西?”
江岁欢又看了一眼,看见老人的肩胛骨上刻着一串咒文,竟然有些眼熟。
她把那日从孙掌柜身上取下来的飞镖拿出来,把上面刻着的咒文跟老人身上的这串咒文一对比,确定了两串咒文出自同一人之手。
毋庸置疑,这个老人也是延虚道长手下的受害者。
她怒道:“又是一个被延虚道长所害的可怜人!”
公孙胥对这个老人的恨意一下子转变为同情,问道:“师姐,这个老人是死是活?”
江岁欢道:“应该算是活死人,在快死的时候被延虚道长刻下了这串咒文,导致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想死也死不了,除非肉身完全腐烂。”
公孙胥几乎气到了极点,道:“等抓到了延虚道长,我也要这么对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岁欢说道:“公孙胥,你来给这个老人家一个痛快吧,让他继续这样活着,对他而言是一种痛苦。”
听到这句话,老人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公孙胥抗拒地摇头,“我不行啊师姐,我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