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赛之前放鞭炮、敲锣打鼓,还有儿童歌唱团来献唱,先吟楚辞祭屈原,再献唱端午歌。
牧民也来了一支队伍,不过他们没参赛,单纯来欢庆。牧民都怕水,赛马他们全员报名,赛龙舟则是没一个人敢报名。
他们载歌载舞,给周围的人发奶糖和果干,一场龙舟赛,硬是过成了嘉年华。
歌唱团如今可是幽州最流行的娱乐项目,军中也组建了一支,专唱热血沸腾的军歌,有些曲目还是皇后娘娘作的词,很是受将士欢迎。
幽州严禁青楼妓馆,赌馆博彩更是抓的极严,但对于戏曲、皮影戏、杂耍、大鼓书等传统娱乐活动,朝廷是很支持的。
幽州城最大的梨园馆,还是皇后娘娘出资建的。
另外马球、蹴鞠、捶丸、冰嬉等多人运动活动,朝廷也很支持,在寸土寸金的皇城区,还修建了一个极大的运动场。
不像长安那边的皇家场地,只能权贵参加,运动场面向全体百姓,只收极低的门票就能进去观看。
之前总有一些纨绔子弟遗憾这么好的幽州,没有青楼花魁,真是遗憾啊!
但当他们在幽州住长久了之后,发现很多娱乐是比逛青楼更有趣,比赌博更让人兴奋的。
凡是年轻男子,就没有不喜欢蹴鞠、马球的,几乎都加入了队伍,运动场馆每天都有各种比赛。
年青人的精神生活得到另一种方式的满足,对没有青楼这件事,也没那么大的反对声了。
再说这龙舟比赛,这是朝廷支持的合法博彩,全民可能自己支持的龙舟队押注。
冬素和凌墨萧也一样有押注,但为了不影响各队队员的心情,两人押注的队伍没有公开。
凌墨萧忍不住好奇,悄悄问冬素:“娘子押的哪一支队伍?”
冬素给他看自己拿到的玉牌,一张玉牌是一千两银子,押注的最高金额,各队的赢率都不同。
各队赢到的银子,一半给官府,一半给队伍做奖金。
她将玉牌翻过来,凌墨萧看到的是‘农科院’,忙去看农科院那条龙舟,龙舟除了颜色无甚差异,主要是看队员。
结果发现这支队伍的成员明显年纪比别的队伍大,撑舵和击鼓的还是一个胡须半白的老人。
凌墨萧大感意外,低声问冬素:“娘子为何觉得他们会赢?”
冬素笑道:“我只是听说很少人押农科院,怕他们最后没有奖金会失望,所以才下注的。”
凌墨萧顿时笑道:“也许他们开始没有赢的可能,但娘子押注他们,那他们必赢!”
冬素吓一跳:“陛下可别因此去干涉比赛啊!咱们都说好了,体育比赛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谁也不能干涉!”
凌墨萧忙道:“朕怎么会做那样小家子气的事!朕是说,娘子押注,好运自会降临这支队伍。”
冬素一阵无言,得,哪怕倭国已经灭了,他还是把我当成身负神职来看。
我要真有这本事就好了!
凌墨萧押的是墨门队伍,据说他们用墨门的技术改良了龙舟,速度更快。
阿爷也押了注,并且非常大方地押了一千两,押的是豫中商会,因为队伍中有一个队员正是光州人。
阿爷自己还是豫中商会的会长之一,主要负责宜州的茶、棉麻,还有光州的藕粉和鸭蛋出口。
阿爷笑说,赢了钱他也不要,都捐给商会,拿回光州修路铺桥。要是输了,他就当给这些孩子们奖励,不心疼。
冬素看一眼豫中商会的队员,都是十八岁以上的健壮青年,也就阿爷会叫他们‘孩子们’。
沈爷和蒋氏都凑趣押了注,还真是全民娱乐啊!连蒋氏这么抠搜的都舍得押注。
据说自从朝廷支持这种运动会合法博彩活动,往寺庙道观捐香油钱的人都变少很多。
很快歌舞表演完了,战鼓再次打响,禁军首领向天发射红色烟弹,号声吹响,三十二支队伍,三十二条龙舟,宛如三十二条蛟龙一般。
在鼓声中,欢呼声中,离弦之箭一样在水面上发射了出去。
墨门的龙舟果然一马当先,很快就将其他队伍甩到身后,凌墨萧激动的站了起来,跟所有观赛人一样激动。
就差和大宝一样跳起来了,搞笑的是,就在所有人都认定墨门会夺冠之时,转弯时龙舟好像突然失重了一样,往左倾斜。
在岸上百姓紧张的呼喊声中,就像他一马当先有多出人意料一样,再一次出人意料地,翻船了。
李念鱼和他的墨门师兄弟们,就在皇家观赛台不远,冬素看着李念鱼急的直跳脚,声音老大地喊:
“我就说不能给龙骨减重,速度快了,转弯不稳啊!”
他师弟毫不客气地怼他:“明明就是你说,龙舟比的就是速度。”
别的师弟来打圆场:“哎呀,咱们要勇于偿试嘛,明年再重改。”
……
冬素和小满、阿沅姐、大麦姐等人,在看着墨门的队员一个不落地,全部被营救上岸,这才相视一望,皆掩帕而笑。
数阿爷笑的声音最大,黑马中途瘸了脚,就该我豫中商会得冠了!
凌墨萧默默坐回位置上,对冬素道:“朕这一千两,算是打水漂了。”
冬素笑的眉眼弯弯,指向河两岸欢呼的百姓:“那陛下这银子落水的声音,可真好听!”
这话凌墨萧爱听,摩擦着下巴笑道:“与民同乐,这才是盛世该有之景象!”
龙舟赛的结局又一次出人意料,唯有凌墨萧毫不意外,因为竟然真的是农科院赢了冠军。
一群青壮男儿,比不赢年纪最大的那支队伍。
阿爷支持的豫中商会得了第八名,阿爷很兴奋,当场就和冬素说,他先走了,要去请豫中商会的孩子们吃一顿。
没得前三,但前十都在全城人面前露了脸,全城百姓都记住了豫中商会,阿爷很满意。
沈林钟忙对冬素说,放心,他会全程陪着阿爷。
凌墨萧亲自为前三名队伍发奖杯,请他们参加今晚的宫宴,又有报社来采访,京城的龙舟赛情况,自然是要传播到全国的。
冬素拿着户部送来的两千两博彩银子,感觉经此一事,凌墨萧越发认定她是‘言出法随’了。
她转手将两千两银子奖给农科院,让他们加大高产麦种培育,农科院的麦种产量高,还不易害病,可惜就是量太少。
除了幽州百姓能买到,就是专供头一年遭过天灾的州城,别的州城便是出高价也买不到。
阿沅姐也得了两千两,她是单纯支持莫修谨,农科院隶属司农,也就是归莫修谨管。
阿沅姐则将这笔银子送到孤儿院,其他亲友没能中奖,特别是蒋氏,全程脸色都不好看,一直在碎碎念叨。
二姨母生怕她在贵妇们面前给冬素丢脸,晚宴时一直守着蒋氏,生怕她在别的贵妇面前抱怨。
端午节的热闹盛况,让全城百姓足足议论了大半个月,城中雄黄、艾草和粽子的香味,也持续了半个月才散。
而随着报纸送往全国各地,端午节赛龙舟的盛况,将在全国讨论在中秋节才被平替掉。
幽州城五月的下半个月,百姓则开始讨论宜安侯和陈女官的婚礼,自迁都之后,常有勋贵办婚礼。
特别是皇后娘娘怀小皇子的时候,那些权贵、士族好像在抢吉日一样,都在嫁女儿。
那段时间,幽州城百姓每天都能看到发嫁妆的盛况,也会到办喜事的府院门前抢利市。
但那些婚礼的热闹程度以及百姓的并切度,自然比不上五月这场婚礼,不光是因为宜安侯和陈女官的身份。
对一些幽州本土百姓来说,他们还是曾经一起劳作过、战斗过的队友。
当年的流民,哪个没从陈女官手中接过粥碗?哪个没和沈大人一起守过幽州城?
还一起修过河堤,开过荒,修过路,建海军基地……一锅里吃过饭,一个大通铺睡过觉。
所以他俩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跟那些长安迁都来的权贵是完全不同的。
从过了十五,就有不少百姓往沈府排着送礼物,有送活鸡、活羊的,有送一篮子鸡蛋,一筐子青菜的,几尾活鱼的。
全拿红布盖着,说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当年没少受陈女官和沈大人恩情。
沈家人都从山庄来到沈府,为婚礼做准备。
沈父和蒋氏招待权贵、士族没经验,但招待这些普通百姓是非常有经验,特别是人家来祝福儿子,还带了礼物。
不管来人是谁,送的礼物是厚是薄,都会请进来喝茶。百姓很自觉,再强留也不会留下来吃饭。
顶多吃两块糕,人家就是来送个礼表个心意。
送重礼的都是商会,特别是海商,那礼物送的,生怕落后于人似的。
开始沈林钟不敢收,这样的重礼,收了成贪污怎么办?感觉自己都成戏文里唱的坏皇亲国戚了。
虽然他是最正宗的国戚,皇后的亲哥哥,太子的亲舅舅。
可沈林钟压根没想过借这个身份作威作福,甚至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给妹妹抹黑。
他去找莫修谨商量,问收礼的问题应该怎么办?
又不能一棍子打翻不收礼,这不合规矩。可海商们送的礼又太贵重,他粗粗估算,这婚礼办下来。
他收礼最少价值一千万两银子!这是什么天文数字?都够海军一年经费了。他哪里敢收啊!
莫修谨很淡定地教他:“关于收礼这事,皇后早就做出了表率,你跟着学就行了。”
“海商有钱,你既是皇后亲哥哥,又是有军功的宜安侯,还是海军大将,就凭这身份。”
“但凡是海商会的商家,或是想加入海商会的商人,都会给你送重礼。”
“为什么不收?不收不是便宜了这些海商?你就是怕百官参奏你婚礼奢侈,有受贿之嫌吗?”
“婚礼之后,你将这笔银子,全部捐赠出去不就行了。”
“既得利,又得名。”
他还细心给沈林钟指点,别捐给朝廷的各部,那样百官即不会感谢你,还会觉得你傻。
他们只会认为你心虚,所以才会把银子捐出来。反正都是海商送的,一点也不会承你的情。
你就往皇后娘娘麾下的机构捐,还要大张旗鼓的捐,捐给医学院去偏远州城开医馆。
捐给万书阁开办小学堂,捐给女官,往去年受灾的州城送物资。
捐给福利院,就能养活更多的孤寡。甚至捐给退伍工会也行,为一些伤残年老退伍的将士,一笔养老的本钱。
再或者捐给宜州,专为家乡修公路。
捐给朝廷各部,有官员会贪,还会嘲讽你,不承你的情。
但捐给这些机构,百姓只会念你的好,以后哪个御史参你宜安侯受贿,百姓都会替你分辨。
沈林钟茅塞顿开,他相信捐款一事陈落雪会全力支持他。再无一丝忐忑,大大方方收礼,宴请往来宾客。
有些御史早就盯着这场盛大的婚礼,墨已研好,纸已铺开,就等着上折子参一本,宜安侯婚礼太过奢侈,收受商人重礼等问题。
结果那折子才写好还没送到皇上案上呢,早朝时就听宜安侯自己跟皇上说,这场婚礼他所收到的每一份礼,都会捐赠给各机构。
皇上当朝欢喜大笑,再三称赞宜安侯为国为民,不愧是皇后的亲哥哥,收的礼从不放在库房,而是用于百姓民生之上。
打破礼部的规矩,赏宜安侯只有亲王才享受的礼仪规格来办婚礼。
那些御史只能将手中的折子默默收回袖中,回家就一把火烧了。
长安迁来的权贵们眼红疯了,皇上把自己的兄弟杀得差不多,倒给妻兄这么高的礼仪。
当然,他们更多的是嘲讽沈林钟,果然是农家出身,一派小家子气,胆子也小。
连婚礼收的礼物都不敢要,转头就送出去。他到好,这一送得到贤名,可他们这些权贵怎么办?
以后办婚礼,不光要花巨资,难道收的礼物也要学他捐出去?
这沈家就算出个皇后和宜安侯,依旧是不懂权贵大家的规矩。
私下骂归骂,还得挑重礼往沈府送。
陈家人也一样暗骂,想到那些财物本应该是陈落雪的,陈落雪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陈家挥霍了。
结果被宜安侯商量都没商量一下,一股脑全给捐赠了,这不是傻子行径吗?
可惜的是,他们私下骂得再狠,沈家兄妹也没打算学一学他们的规矩。
冬素甚至想到权贵们气急败坏的脸,就想到前世的一本书名:‘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