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个时候,和我同职位的那些人,都是什么出身吗?跟你一样,一个个都是名门之后,世家子弟!”
高湾双目猩红,继续道:“别以为这些高干、世家子弟都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排除那种无所事事的废物,绝大多数人家世好、还很上进,能力也不比我差,我在这个体系里压根看不到上升的空间!”
“我知道领导器重我无非是我能吃苦,但说难听点就是像牲口一样不辞辛苦。最重要的是我无依无靠,没有背景,任何工作指派到我头上我都不可能拒绝。但吃点苦头什么的,我都能忍受,你知道我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
赵君玄问道:“是什么?”
高湾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奈,缓缓说道:“我不能忍受的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多么拼命,最终的成就和荣誉,总是被那些有背景的人轻易地夺走。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梦寐以求的机会,而我,却只能在背后默默付出,看着他们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本应属于我的掌声和赞誉。”
“我指导完成的农学科研项目,指导教师不是我的名字;我写的提案报告,被别人‘采纳’进他们自己的述职报告里,里面也压根没有提到我;甚至是单位分配的房子,也有人从中作梗,让我只能分到位置最差的一间。这些你知道吗?你能理解吗!”
高湾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知道吗,我大学刚毕业的那会,曾经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实现自己的梦想,能够得到应有的认可。但现实却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像是在为别人做嫁衣!我就像是一颗棋子,被摆布在棋盘上,永远无法成为棋手。”
“最令人咬牙切齿的是,你们这些混蛋不但将我的劳动成果吃干抹净,骨子里都没有正眼看得起我,对我的客气寒暄无非是表面的假象罢了。我也试图反抗过,但他们只需要一句话,他们的家族就能将一切办妥,将我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赵君玄心里很不是滋味,沉甸甸的,高湾所说的经历,何尝不是万千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投入社会的普通人呢?
他们有能力、有才学,却不敌那些家世好的同龄人,对方有天然的竞争优势,无论是资源亦或是面临的选择,都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数量。
你可能把高考想象成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从而埋头苦学,殊不知那些二代的父母早已给孩子铺好路,他们利用外籍高考或者留学镀金的方式,轻轻松松进入你梦寐以求却达不到分数线的理想高校,畅通无阻地入职你层层笔试、面试才能踏足的单位。
你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却还要整日提心吊胆、诚惶诚恐,提防有人给你穿小鞋;而那些二代们呢?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存饭碗,对人家而言没准就是个过渡的工作,提拔晋升都只是时间问题,跳槽到更好的单位都说不准。
真是应了那句话:在这个世界,有人生下来就在罗马,而有人生下来就是牛马。
高湾长叹一声,说出一句振聋发聩的人生总结:“我直到中年才明白,普通人穷尽一生的努力,也抵不上权贵的一句话。”
“所以,你叛变,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怨念?还是说单纯的报复?”
回归正题,赵君玄看着高湾,淡淡问道。
“没错!”高湾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道:“后来,美利坚驻华领事馆的人就找到我,让我去见一个人。对方隐晦地提出让我窃取华夏情报的诉求,同时许诺到美国后给我高官厚禄,衣食无忧。”
“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恨透了这片土地,因此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自此我开始一步步布局,直到有了今天。”
高湾深深地看了眼赵君玄,不甘与愤怒充斥着双目:“明明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你横插一脚!”
赵君玄轻笑一声,随即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恼羞成怒的高湾,淡淡道:“高湾先生,我对你的经历表示理解,但对你的话和观点,深深地不认同。”
“你闭嘴!你特娘的跟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你哪来的脸说理解我?可笑!”
高湾怒极反笑,笑得惨然,眼神中的不甘更甚。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赵君玄不恼,语气平淡,“高湾,你是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人,尤其在那个年代,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华夏负了你,你产生仇恨心理这很正常。”
“哼!”高湾眼中的愤懑少了几分,对赵君玄高看了一眼。
“但是。”赵君玄话锋一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高湾:“你凭什么断定,你到了美利坚国,就能可堪大用,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你!”高湾听后,立马有些急眼。
“你以为美国就是个完美无缺的乌托邦吗?你以为那里的社会就没有阶级之分,就没有不公和歧视吗?”赵君玄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屑,他继续说道:“在美国,同样存在着家族背景和人脉关系,甚至在某些方面,他们比我们这里更加严重。”
“知道推荐信这个玩意吧?这跟我们华夏的举荐制度差不多,提拔人才基本都靠这个。你认为这个就没有一点猫腻,没有人为操纵的空间吗?可笑!”
“华尔街的那群资本家,都是实实在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你觉得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能被人家看重?对方无非是利用你的仇恨心理,让你替他们卖命,所以你就上赶着舔屁股是吗?”
高湾被怼得哑口无言,他忽然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思想维度、深度,似乎远不及眼前的年轻人。
“人情世故、裙带关系,在全世界的政治场合里都存在。华夏有遭人诟病的‘酒桌文化’,欧美有大大小小的‘校友会’。人家称呼得更直接,直接叫‘networking’(关系网),这里面哪个不是官商勾结、拉帮结派?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这是人性所致。而你天真地以为自己换了环境便能改变一切,事实真会如你所愿吗?”
赵君玄深深地看了眼高湾,叹息道:“当你进入政坛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在这浑浊的生态里生存,独善其身是痴心妄想,以贤上位更是遥不可及。你的人生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摒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清心寡欲,在职位上隐匿锋芒,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另一个选择,那便是经营自己现有的关系网,在各个势力之中左右逢源,积攒自身的实力。这期间少不了憋屈与白眼,但换来的却是日后更高的政治地位。”
“但就目前来看,你有这个能力,但没有政治觉悟。”赵君玄摇摇头,“换言之,那就是你并不适合从政。你贫苦农村家庭的出身决定了你的眼界、你的思想维度,同时也暗中决定你今后所处的高度。”
“你对这个社会的复杂程度,缺乏足够的认知。”
这句话从一个年轻人的口中传出,听起来不可思议,尤其讲给的对象是一个在政坛混迹二十余载的中年男人。
赵君玄看着耷拉着脑袋的高湾,仿佛看到前世低谷期的自己。他的经历和高湾非常相似,偏远地区的农村出身,只身考入沪城的顶尖名校,毕业后在知名上市公司工作。
但不同的点在于,职场的肮脏、繁杂的人际关系、风云变幻的商业环境,并没有让赵君玄失意黑化,他在思想认知方面远远超过高湾。赵君玄凭借出色的个人能力和交际关系,而立之年就击败一众竞争对手,成为公司里最年轻的高管。
大头照甚至都贴在了母校的知名校友榜上,这可是多少沪城财大学子心驰神往的荣誉啊!
“你现在没什么话可说了吧?”
赵君玄说了一大堆,口干舌燥,喝了口水问道。
高湾缄默不语,心底忽然生出些许悔意。
赵君玄透过他的表情看出来些意味,嗤笑道:“怎么,后悔走上这条路了?”
高湾摇摇头,看着赵君玄,认真道:“不后悔。真如你所说,无论我走哪条路,结局都不尽人意,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沦为棋子,供人驱使的命。”
“这世界,没有谁是纯正的自由之身。”赵君玄并不认同高湾的这个观点,道:“每个人都会因为外界环境,去做和内心诉求背道相驰的事情,这叫迫不得已。”
“你以为谁都想顶着黑眼圈上班啊?要不是为了赚钱糊口,谁愿意大清早起来挤着公交、地铁上赶着去工位?你以为哪个学生想着天天上课啊?要不是为了个好前程,谁愿意忍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作息,和食堂那狗看了都摇头的饭菜?”
话糙理不糙,高湾自知理亏,索性闭上嘴一言不发。
赵君玄瞥了他一眼,道:“行了,知道问你问不出什么话来,但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原书中详细地提到了教唆高湾叛变的人物身份,已经两人之间的联络方式,这就已经足够。
高湾被赵君玄无厘头的一句话弄得心里发慌,对方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怕什么来什么,只见赵君玄拿出一部外形奇特、酷似手机的通讯工具,玩味道:“你就是依靠这个和他们联系的吧?”
高湾心头一惊:“你,你们从哪找到的?”
“你可以质疑‘天狐’小队的判断能力,但不能质疑他们的搜查能力。”赵君玄翻了个白眼,道:“你被我打昏过去后,我们根据你手下提供的有用信息,挨着几辆车一部部搜,可算是找到了你暗地里使用的通讯工具。”
赵君玄端详着手里黑不溜秋的通讯器,道:“话说你小子挺会藏的啊,将这玩意藏在丰田汽车的档杆里,外面的皮革包装甚至都是完整的。要不是用上探测仪,没准还找不到。”
高湾这下是彻底傻眼了,看赵君玄的态度已经是深深的恐惧。自认为把握十足,殊不知自己的一步步计划、一点点伎俩都在赵君玄的视线范围中。人家看自己跟看裸体似的!(这个形容有点重口味啊……)
“那,那又怎样!你,你一定不知道解锁的密码,哈哈哈!”高湾想到什么,忽然得意地笑出声,“只有我知道这台通讯器的解锁密码,如果你将其格式化,那这台通讯器就彻底用不了啊哈哈哈哈!”
这台通讯器,可是集合了现有最尖端的科技打造而成,软硬件都是顶级的设计。
下一秒,高湾得意扬扬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只见赵君玄在屏幕上轻松滑动一下,锁屏就自动解开。
“不,不可能!”高湾惊恐万分,一脸骇然:“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哈哈,你一定是将它格式化了,对不对,对不对!”高湾放声狞笑,“蠢货,这样就用不了啊哈哈哈……”
赵君玄饶有兴致地看完高湾表情丰富的独角戏,道:“闹够了没有?”
真想古锭刀+酒一刀砍死这老毕登,笑得比于吉都恶心!
“首先,我知道密码,不就是4848438么?”来不及吐槽这个密码,赵君玄继续对着目瞪口呆的高湾道:“况且即便没有密码,我也能解开。只需要一台计算机和一根数据线,打开adb文件输入几句代码就行,还用得着格式化?”
“有没有一种可能,通信领域里我是个高手呢?”
赵君玄嗤笑一声,无形装了个大B。
系统给他的黑客技术,足以吊打这个世界现存的所有程序员。只要他想,窃取一张美利坚总统和女秘书办公室亲热的风流照都不是难事。
高湾这下彻底是没话说了,他惊恐不定道:“你,你要干什么?”
“呵呵,这个嘛……我记得佩雷茨跟我说过,来接应你的船只,是一艘挂着枫叶国国旗的油轮吧?还有一艘护卫舰保驾护航?”
赵君玄意味深长道。
“我打算让这些船只,先替你陪葬。”
赵君玄声音淡漠,眼底的凶戾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