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之内,烛火通明。
而里面,却有一个不该在这个地方的人。
嬴彻。
章台宫乃是始皇陛下在咸阳之时所在殿宇,身为太子,更加应该避讳。
可今日,他没有在东宫,反倒是在章台宫之内,静静得站着。
“殿下,您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白纯将一份,或者说是一堆密报抱着放在了案桌之上。
全都是从姚青锋那边传过来的密报,一份都没有打开过。
“就放着吧。”
嬴彻淡淡开口,也没有任何打开的意思。
这些密报,本来就不是让他看的。
“小白,你是不是觉得孤很薄情?”
嬴彻忽而开口问道。
缓缓转过身,看向白纯。
白纯微微一愣,仿佛是在思考,而后沉声开口道:“殿下,我以为,不应该对柳相这样。”
即便是他对于太子忠心耿耿,但....他实在无法在这件事上,昧着良心逢迎上意。
超越柳白,这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目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证明了他们心中,对于柳白为大秦作出的贡献,不会有任何质疑。
可现在....
太子要杀了柳白?
白纯觉得不应该。
“出去吧。”
“你年少之时,不是希望游历四方吗?”
“趁着夜色,离开咸阳城。”
忽然,嬴彻看着白纯,缓缓开口。
就这么一番话,让白纯意外至极!
怎么可能?现在将他赶走?
“殿下....”、
“为什么?”
白纯眼神错愕,想要问个明白,可嬴彻只是一味摇头,而后将手抚摸上案桌上面的密报。
“出去。”
两个字,薄情绝义。
白纯面容复杂,看着这位太子殿下的身影,心中当真是失望到了极致。
对待自己的老师,如此残忍狠毒。对待下属,如此薄情绝义。
这样的人,还是当初自己追随的那一位从战场上归来之后,对着将士们能谈天说地,甚至连春风苑趣闻都能朗朗上口的公子吗?
那个性情宽厚随意,却有着自己独到智慧,学到了柳相一身本领的公子彻,到底去哪儿了?
白纯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很失望!
“殿下保重!”
白纯转身,没有分毫留恋!
对于公子彻,他白纯愿意倾尽自己的权力辅佐。
但是对于太子,白纯也不愿意。
“吱丫!”
章台宫的大门打开。
这个‘大逆不道’来到自己父皇殿宇的太子,缓缓转身,看着白纯的身影在月色之下渐行渐远,眼神之中流露出一抹....悲伤。
这一面,应当是永久不见了吧。
“小白,如果可以,到时候在孤的面前,也不要哭。”
嬴彻轻声开口,而后缓缓昂头,看着那章台宫中央的位置。
印象之中,父皇总是坐在那个位置之上。
如同泰山之于天下,岿然不动,而天下安定。
倘若没有这么多意外,这个位置,应该也是他的。
但是嬴彻没有觉得惋惜,他觉得这样挺好。
“老师,您会怎么见到我?”
“是愤怒?还是悲伤?”
“或许是欣慰吧。”
“我做到了您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您曾经的计谋,布局,作为学生,学习了很多。那学生用尽一切做的局,得一句‘青出于蓝’的夸奖,应该算不得过分。”
嬴彻喃喃开口,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有些无奈得苦笑了一声。
而后缓缓转身,看着那看不清的夜色,试图用尽自己的气力,透过这些朦胧,再看老师的脸的。
可....夜色朦胧如是,宫墙又岂是努力可以看穿的?
“如果猜的没错,陈平先生一定会知道,龙且才是这场局的最关键之人吧。”
嬴彻喃喃自语,背负双手,缓缓走出章台宫。
而后亲自用双手,将这殿门关上。
就在这清冷的夜色之中,一人,徒步而行。
他知道,在前进的道路之上,从来都是一个人孤独行走的。
“天下啊!天下!”
嬴彻忽而轻笑:“说拿起就拿起,说放下就放下。”
“忽然有这么一瞬间,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嬴彻!好一个嬴彻!”
....
翌日,朝阳尚未升起,咸阳宫外便汇聚了密密麻麻的大秦官员。
昨日的咸阳戒严,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所有人都清楚,这是这位太子殿下动了真正的杀心,就担心文武百官要去拯救柳相。
府中的心急如焚,此刻在咸阳宫外,彻底爆发!
不少官员义愤填膺,虽说没有大骂着太子无道,至少为柳白喊冤。
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发抖。
激动到了发抖的程度、
文丘怎么也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柳相非但是倒台,更是连性命都不保了?
官场之上,那座最高的高山,仅仅是那么一天时间,轰然倒塌,成为自己脚边的泥尘?
一个真正的天才即将身死,对于文丘这样的人来说,是最大的快意!
什么官位升迁,什么发财,什么绝美女子,都比不上这样的消息给他带来的快乐。
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死死压抑。
这时候要是表现出来,是真的会被打死的。
“曹参来了!”
“大司农来了!”
“曹参,你乃是柳相一手拔擢的,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否则老夫看你不起!”
“曹参,我愿意在殿内死谏!”
“....”
忽然,一道道高呼声响起。
只见曹参下了马车,面色沉静的迈步走到所有人之前。
左相龙慧君甘罗身死。
右相柳白入了昭狱!
三公大司农曹参,便是现在名副其实的百官之首!
赵怀真默默站在曹参身旁,一言不发,表明态度。
曹参目光环视所有人,先是躬身行礼,而后朗声道:“诸位,我觉得,大秦不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