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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隆庆元年 142章 朕被架空了吗?
    秋日的早晨开始有些冷了,但张居正还是穿着单薄的红袍,不是因为他不怕冷,只是想让自己在面君之前保持清醒。

    天还没亮,皇帝就召见张居正入宫。

    空气有些湿润,这对干旱的北京来说很少见,张居正看了看乾清宫周围的护卫们,这些都是曾经裕王府的老人,听说他们的家属也和内军一样,被单独迁到了某一处,那里平时外人进不去。

    与之相比,朵颜三卫那些人的居住区就比较热闹了,蒙古人可能习惯了广阔的草原,在小院子里待不住,那些人京城外出醉酒闹事。

    “张尚书!”

    冯保一脸微笑走过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公公!”,张居正礼貌行礼。

    “哎!不敢不敢!”

    冯保对张居正一向有着好感,如今的内阁当家人徐阶不喜欢这些太监,高拱也不喜欢,内阁里面和司礼监关系最好的就是张居正了。

    因为阉人最看重的尊重,冯保在张居正这里得到的最多。

    张神童从小就知道,尊重他人,是获得他人好感最廉价的方式,几乎不要什么成本。

    “陛下今日早醒!咱家看着心情还不错!今日早膳都多吃了俩包子呢!”

    “多谢公公!”

    “张尚书不必如此,咱家也就跟您投缘,相处着舒服!要是别人啊,咱家都不会告诉他这些!”

    “张某记得公公的好!”

    “咱进去吧!陛下也该洗漱好了!”

    乾清宫内,还是那么闷热,不知道这宫殿当初是怎么建的,张居正看到了开着两扇窗,但里面依旧闷。

    “臣张居正…”

    “行了行了!起身吧!”

    朱载坖不知道是没洗漱好还是怎么的,没有束发,穿的也是宽松的圆领轻薄衣服,光着脚,手上拿着茶杯就从寝宫走了出来。

    乾清宫是皇帝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当然,睡觉的房间就叫寝宫,平日里任何人进不得,连冯保,都要请准才能进去。

    来到御案前,两边堆着厚厚的两层奏疏,都摆放的比较混乱,张居正竟一时不知道哪些是批阅过的,哪些是还未批阅的。

    “坐!”

    张居正坐下来,捋了捋大胡子。

    “陕西的军民这次很辛苦啊!朕之前就说过,这次只要守住就算赢了,可没想到边军将士竟然还能出关追敌,实在是勇气可嘉!当重赏!”

    “是的陛下!”张居正道,“特别是戚继光部,不仅救回了被俘虏的百姓,还缴获了上千匹战马,一下就解决了陕西边军缺马的困境,如此一来,陕西边军这几年是有了在外野战的…”

    “为时尚早!”,朱载坖打断道,“骑兵不是有了马就可以野战的!”

    张居正尴尬一笑,“陛下说的是!是臣轻浮了!”

    “你是轻浮!”,朱载坖突然变脸道,“前些日是你第二次向朕提议一条鞭法了!”

    “朕之前就说过,时候未到!你还谨言以旧?”

    张居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弄的不知所措,皇帝对他一向挺温和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冯保。

    不是说皇帝心情不错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凡事不问能不能办,但问应不应该!如今我大明新君锐意进取,有中兴之志,而一条鞭法早在前朝就已经正面确实可以富国强兵!”

    “既如此,为何不早些推行,早些让国库充盈起来,早些让我大明四夷宾服呢?”

    朱载坖擦了擦满是茶渍的手指头,看着张居正,“朕说过一条鞭法有不足之处!”

    “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法?陛下,此法早些推广,好为后世之君早早打下基础,好让此法可以代代延续啊!”

    朱载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张居正那股子冲动劲儿又回来了。

    他知道,之前的隐忍沉默不是张居正的本性,杀伐果断,强硬铁腕才是他的作风。

    此前那样,是因为整个朝廷都是歪风邪气,嘉靖又摆烂,自己只好等待时机。

    可现在自己上来了,整顿朝纲,训练新军,处置贪官,整顿军屯。

    自己也确实有中兴大明的志向和张居正是一致的。

    所以原本的张居正又回来了。

    一条鞭法很好,但还有些缺陷。

    朱载坖从不相信后人的智慧。

    你这一代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后人就能解决了?

    你今天写不完的作业,明天写起来会更多。

    大明的各种弊病也是如此,问题会一直累积增加,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当然,如果你像曹老板一样准备好了一切,就差临门一脚的程度,那你可以完全把事业托付给后人去办。

    但是…

    朱载坖看向冯保。

    “冯保啊!”

    “奴婢在!”

    “你是否精通音律?”

    张居正和冯保都一脸不解,好端端的聊天怎么突然扯到音律上去了?

    跟冯保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陛下说笑了!奴婢一宦官,哪懂这些高雅之技呢?”

    朱载坖笑了起来。

    “这样啊?哈哈哈哈!”

    “那张居正送你的那张琴,你要来何用啊?”

    !!!

    乾清宫内顿时一片死静。

    朱载坖脸上依然挂着纯真的笑容,冯保和张居正的表情则僵持住了。

    冯保拿着拂尘的手开始抖起来,双腿发软,终于坚持不住跪下了。

    “奴婢知罪!”

    一旁的张居正脸色铁青,眼里带着一丝慌张,此时他也起来跪下。

    “臣知罪!”

    朱载坖站起身,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笼罩在整个乾清宫内,压的张居正和冯保二人呼吸紧促起来。

    “张白圭,朕这是被架空了吗?”

    这句话很重!

    一般臣子听到这话就可以去自尽了!

    张居正原名张白圭。

    古人,即便是君臣之间,君王直呼臣子大名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冯保开始抽自己耳光,打的啪啪作响。

    “请陛下降罪!”

    张居正重重磕头,语气却没有冯保那样慌乱。

    “臣愿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