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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二个五年计划 352 成本之议
    改土归流其实并非雍正首创,也不是清朝的专利,明末在一些边陲地区已经开始实行了。

    从明成祖开始,明朝在云南一直在慢慢的废除土司,成立政府部门。

    万历三大征之一的杨应龙叛乱平定后,朝廷没有在当地再设立土司,而是将播州土地拆解成遵义府和平越府,分别划归四川和贵州管辖,延续700多年的杨氏土司势力就此宣告灭亡。

    可以说,西南地区,特别是云南虽然在元朝正式纳入中原版图,但其治理和真正消化,是明朝完成的。

    有明一朝,朝廷在这片土地的治理和平叛上投入了海量资源。

    甚至南明时期,朝廷也在此地花费了很多精力。

    朱载坖知道,改土归流这一招用好了绝对是大功。

    “不可!”

    不等朱载坖欢喜太久,高拱便开口。

    “太岳,此事不可!”

    “为何?”

    “陛下!”高拱看向皇帝,“西南边陲 改土归流之事实行顺利,皆因当地蛮夷内不合,外不凝,各怀鬼胎。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分散隔阂,各部众见文化习俗隔阂甚大,又有山川地理阻碍,难成气候!”

    “可辽东女真不同,它虽也部落众多,却祖上根源一同,生活习俗,律法制度大多接近,生产农,牧,渔猎兼有!”

    “从宋金之时算起,女真也是经历几百年动荡的民族,可见其韧性顽强,难以磨合!”

    “改土归流之时,应当慎重啊!”

    张居正皱起了眉头。

    高拱这家伙老了,开始步步求稳了。

    是,他说的这些情况确实存在,但他没提一个前提,那就是如今的草原已经被朝廷收复。

    只要蒙古在一侧牵制封困,辽东女真便成不了气候,朝廷可谈笑摆弄。

    与此同时,沉默不语的皇帝心里,也诧异于高拱的谨慎。

    要知道就在几年前,他可是在内阁差点和杨博打起来的暴脾气。

    “哈哈哈!”朱载坖心里一笑。

    “有了孩子,身体又开始一日不如一日,自然也就谨慎求稳了起来。”

    “毕竟现在朝廷干的事很多,出了大问题他是第一责任人,而那些保守派就等着他下来算账呢!”

    一时间,朱载坖心疼起了高拱。

    一大把年纪了,那个位子又那么难,也是辛苦他了。

    这一点上,他也是有些理解高拱的。

    隆庆六年,这四个字如同梦魇一般一直在困扰自己。

    只要撑过了今年,他就彻底改变了历史。

    可若没有…

    他已经安排好了身后事,内阁的排位任命也留下了遗诏。

    还有一些自己要带到地底下的人,他也已经列成了名单。

    等自己时日不多,冯保会一一除掉他们。

    只要除掉一些人,为张居正,为万历,为自己新生的孩子,为自己的新政留下几年的缓冲期,大明就依然屹立不倒。

    什么?朱载坖为什么这么平静?

    因为没人见过他的眼泪。

    他也曾彻夜不眠,泪流满面的恐惧死亡,恐惧又一次离开这个世界,恐惧一睡不醒。

    但…

    人力难抗衡天意 ,挣扎一段时间后 ,他又恢复了理性,开始准备好身后事,开始好好陪皇后。

    “高阁老说的在理!”朱载坖点点头,“太岳,记得朕说过,只要蒙古高原还在,那一片草原就会源源不断产生最优秀的骑兵吗?”

    张局长微微愣神,即刻明白了过来。

    “女真啊!即可游牧,渔猎,也可农耕为生!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生活方式,民族结构很难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收到冲击!”张居正道。

    跟了皇帝那么多年,很多后世的术语他也会说了。

    毕竟朱载坖跟他讨论的时候,很多事都难以用古文古语去讲明白。

    “这也是他们经历了几百年战乱,恶劣环境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因!”朱载坖道,“也意味着,我们对蒙古各部的那些软刀子手段,在他们身上行不通!”

    当然,历史上满清入关后迅速被汉化,民族结构和文化似乎没有朱载坖说的那么坚固。

    那是因为入关时的清朝已经是旗人政治,而非女真政治了。

    说到这里,朱载坖打算和他们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你们说,完颜阿骨打和成吉思汗有什么共同点?”

    “出身艰苦,经历磨难众多,却犹如天神一般以雷霆之势统一各部族 ,成不世之功!”马森回答。

    “那么有朝一日,辽东也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呢?”

    说到这,朱载坖眼里充满了杀气。

    三位大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不知所措,脸色苍白。

    “这…陛下,女真皆蛮夷,不可能…”马森心虚的说

    “金朝女真和蒙古入住中原之前,中原王朝也是这样想的!”朱载坖冷冷打断。

    “为什么?为什么北方这些民族都是出现一个强人,然后统一自身,再以雷霆之势扩张?为什么完颜阿骨打和成吉思汗都是这样的套路?这是巧合吗?”

    朱载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培养大臣们的唯物主义思维。

    按理来说,能坐到这个位子的大臣,哪个不是绝对的实用主义,现实主义?

    哪个不是把三纲五常, 圣人之言当做工具?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些接近唯物主义的生存法则用到治国上去呢?

    “因为…”最接近朱载坖思维的张居正一如既往的率先开口,“这些民族生方式很接近狼群!”

    “哦?”朱载坖饶有兴趣的听着。

    “群狼必须有一个头,不然群狼无首是灭顶之灾。所以它们内心都一股奴性,绝对服从头狼的奴性!””

    “而头狼者,必为强狼!否则难以驯服群狼!”

    “说对了一半!”朱载坖点头认可张居正,“还有一半,就是他们的生存环境恶劣!”

    “难以生存,因为勇猛刚恨才能活下去,所以无论是蒙古还是女真,普遍善战好战。”

    “这一点在中原王朝身上也有体现。”

    “历朝历代,开国哪一代都是最能打的?为什么?因为都是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

    “而二代,三代,则出生在荣华富贵,没挨过饿,没见过死,自沉沉沦。”

    诸臣听了,犹如醍醐灌顶,频频点头。

    “所以朕一再强调,对北患,对辽东一定要以软刀子为主!因为你的兵刃不可能一直强下去!”

    “当初朕在草原施行一系列仁政,你是第一个反对的!”朱载坖指着马森,后者尴尬苦笑,“还有你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未免理解朕。”皇帝又指了指二位阁老。

    “现在理解了吧?”

    “每年花百万钱,把可能出现的完颜阿骨打,可能出现的成吉思汗都扼杀在安稳生活中,不划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