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
牛大花闻言惊讶。
吃油饼的动作顿住,她慌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现,现在吗?”
“嗯。”
万俟拂点头,“自从你生产之后也有一阵子了,我想,再过不久,尹筱柔便会过来接你。未免不小心撞上,我自然宜早不宜迟。”
说着,万俟拂声音顿住。
疑惑地瞥了眼牛大花盯着油饼一声不吭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走后没人能照顾她。
想了想她毕竟虚弱,怕自己走后她真被饿死了,万俟拂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倾身放在牛大花床头。
然后直起身子,她继续嘱咐,“我给你买的桃酥还剩不少。你若是喜欢吃桃酥,这两天就先凑合着吃。你若是想再吃点别的,便多花点钱,让邻居给你每日送饭。总归不至于饿死。”
“嗯。”
牛大花点头。
壮着胆子抬起头看了眼万俟拂俊俏的模样,她忙移开视线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油饼,脑袋上长了触角似的,她小声向着头顶的万俟拂试探,“你,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进了府之后,我,怎么联系你?”
“暂时没什么需要你做,你进了府后,只要好好地照顾你儿子便好,别的不必多想。未来,如果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自然有办法联系你。”
“嗯。”
牛大花点头。
察觉万俟拂抬步要走,她捏着手里的油饼,强装淡定地抬头,“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叫我张三便好。”
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万俟拂转身离开。
“张三?”
牛大花低声喃喃着。
她抬头,目光循着脚步声,透过陈旧晦暗的木头窗格,向外面小心张望。
当看见院子中那个高挑瘦削的黑色身影从门口离开前,还特意回身帮她关上了大门的时候,牛大花的心情又震颤了一下。
她颇有些怅然地,觉得自己约莫是病了。
也许还是个桃花病。
其实也奇怪,那天深夜尹筱柔走后,第一次看见万俟拂从黑暗中走来的时候,她明明怕得要死。
尤其当万俟拂用剑指着她,逼问她和尹筱柔的关系,逼问她井里面的尸体,逼问她准备利用孩子做什么的时候,她怕的几乎要尿裤子。
不过后来,当她瑟缩着把一切全说完的时候,万俟拂就把剑收起来了。而且看了眼她身上乱七八糟的血迹,和床上乱七八糟脏兮兮的被褥之后,他竟然烧了水抱她去擦身子,还毫不嫌弃地帮她把屋里都收拾了干净。
还教她在处理吴老二的丧事时,把枕头塞进衣服里,装作孩子还没有出生。
这样,等未来她进了将军府抱着孩子回来晃一圈,村里人就会知道她有孩子。否则,若是她装作孩子流胎,那未来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带着个孩子回来,没办法跟村里人解释……
唉。
牛大花狠狠咬了一口油饼叹气。
她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明明一开始想要杀她,但却又能对她那么温柔。明明只是利用她,但却又能对她那么贴心。
哼,肯定是在女人堆里风流惯了!
酸酸地又咬了两口油饼,牛大花开始后悔自己读书太少,否则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之乎者也,使劲背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大道理才对……
唉!
牛大花重重叹了口气。
她化悲愤为食欲,将最后两口油饼往嘴里面一塞,再把鸡蛋往床头上一磕,咕嘟咕嘟仰头将豆浆一喝……
随即一把抓起床头上的碎银子,她兴冲冲地哗哗数了三遍。
数完后,仍觉得不够痛快。
索性爬到床尾,将箱底里尹筱柔走之前留给她的银子,还有万俟拂前些日子奉阮云罗的命令收买她的银子全都拿了出来。
将白花花的漂亮银子往床上一摊,她眼睛一亮,立刻专心致志数了起来。
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她痛快了。
神清气爽地将自己的宝贝银子全藏进被窝,又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到将军府跟儿子见面了,牛大花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美美抱着银子将被子一盖,她沉沉,很快进入了梦乡……
傍晚时分。
翠微湖畔风波皱,八角亭中秋景凉。
不同于上次是君弋祯先到,这一次,徐万仇一下了值,便早早地候在了八角亭中煮酒等待。
一见君弋祯的马车来到,他立刻起身相迎,恭敬拜见。
“免礼。”
笑着扶徐万仇起身,两人寒暄着,相对在八角亭中落座。
闻见酒香味,垂眸望了眼小炉上正散发着香气的酒壶,君弋祯笑着挑了下眉,调侃地看了徐万仇一眼,“徐大人,你忽然约我相见,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
“喝酒只是其一,至于其二,下官是想当面向三皇子您道谢。”
“哦?谢什么?”
“自然是谢三皇子施以援手,救我祖父。”
见君弋祯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徐万仇知道自己的猜测应当不错。
于是十分感激地,他冲君弋祯拱了拱手,“三皇子,昨日若不是您提议陛下前来探望,使陛下正好撞破了花威威一行人的奸计,怕是他们那些人没那么容易付出代价。”
“只是……”
徐万仇犹豫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君弋祯,“只是三皇子,有些地方,下官不太明白。”
“哦?你说。”
“太子与花家树大根深,一般人躲着他们还来不及。三皇子非亲非故,为何要苦心孤诣帮我徐家?”
“呵。”
君弋祯笑了一下。
不甚在意地,他摆了摆手,“我姓君,这是我应该做的。
古语有云,为民抱薪者,不可使之冻毙。
其实,我并没有帮你们徐家,我只是帮助了一位战功赫赫为国为民的老元帅而已。”
“三皇子……”
徐万仇闻言感动。
他静静望着君弋祯,心中既有些酸涩,又有些感慨。
忙提起温热的酒壶,给君弋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他恭敬举杯,“三皇子,有您这一席话,我祖父半生戎马,值了……”
说完,他痛快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非也非也。”
君弋祯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真诚地拍了拍徐万仇的肩膀,“徐大人,徐元帅有孙如你,才是真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