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的选择，也是无奈的选择。

    外族迷惑了世人，表面上依旧在幽冥之地那条裂隙使劲儿，但其实目标是浮光山的通道。

    而它们为了入侵六界所打通的通道，不好打开，也不好关闭。

    外族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无人知道，但关闭这个通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墨衍却恰好想了起来。

    用混沌本源去填补，这是唯一的办法。

    以叶清黎的性子，他并不怀疑她最后会做出以身献祭的选择，因为她总是理智的可怕，当她发现这是唯一的选择之后，她就不会犹疑。

    这是属于叶清黎的死局。

    墨衍庆幸的是，这死局也有另外一个选择，献祭的人，也可以不是叶清黎。

    他也可以。

    他不是普通的人修，也不是普通的人族，他曾经是神界的帝尊，是和叶清黎一样的先天之神，自混沌本源而生。

    墨衍并未直接放弃生的可能，他多次去往浮光山寻找解决之法，也前所未有的投入到了修炼当中，只为了能找到一线生机。

    如果可以，他怎会想与叶清黎，还有两个孩子天人永隔？

    可惜……

    他和整个浮光山都没有找到其他关闭通道的法子，而他提升的实力也并不能保住他的性命。

    这样的事情墨衍之前自然是不会告诉叶清黎的，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被叶清黎撞破，他再遮遮掩掩除了徒增叶清黎的误会和烦恼，并无他用。

    墨衍将一切如实相告之后，叶清黎的眼神反而越发的平静了下来。

    不过这份平静之下，藏了一座蠢蠢欲动想要喷发的活火山。

    叶清黎镇定地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她朝着胤灵子也看了一眼。

    墨衍以前的身份不凡，但是他又没有恢复记忆，知道的恐怕不如胤灵子这位魔神多。

    胤灵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吐露出了一个秘密，“填补这样大的通道，只能到利用混沌本源才能做到，但是混沌本源不止可以靠先天之神以身献祭，还可以从其他地方取到。”

    叶清黎和墨衍齐齐地看向了他，眼含期待。

    “混沌本源是构成六界的根基，所以六界之中，都能找到混沌本源。不过这部分混沌本源并不能随意抽取，哪怕只是一点，都可能对此界造成巨大的动荡，一个不慎，或许会让一届崩塌。”

    胤灵子道：“这个法子，关乎着亿万生灵的性命……哪怕知道，也无人敢冒这样的险。”

    “同时，六界之中的混沌本源，它们不好找，也不好取。”

    叶清黎眼中的期待缓缓散去，胤灵子提出的这个法子，几乎等同于没有。

    或者说，这种法子对她和墨衍这样的人而言，是完全没用的。

    他们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去毁了一方小世界。

    如果为了救人间界就去强行挖走其他位面的生机，致使他们生灵涂炭……这份罪孽，他们又真的背负的起吗？人间界恐怕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吧。

    叶清黎和墨衍都不是那等极度心很自私，不计后果之辈，做不来这样的决定。

    现在，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叶清黎深吸了一口气，对墨衍道：“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不赞同你的做法。”

    “关于由谁赖牺牲这件事，我们应该更理性的去讨论一番，或许，你比我更适合留下来。”

    若非她的眼眶太红，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所说的话倒是称得上是极度的冷静了。

    但叶清黎其实也没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她现在的镇定，也不过是逞强。

    她并不知道，自己强作镇定的这番模样，比直接宣泄出自己的情绪还要惹人怜惜。

    当墨衍在叶清黎的身上看出脆弱的时候，再顾不上其他，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将她抱紧。

    墨衍在叶清黎的耳边道：“对不起。”

    叶清黎想说，何必道歉呢？墨衍并没有做什么，这种事情也不是说出来，一起商量，就能得出更好答案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第二条路，没有更好的办法。

    叶清黎将唇瓣抿到发白，身体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不过墨衍的怀抱还是带来了些许安抚的作用。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那我之前所做的一些，岂不是无用功？”

    “凝聚整个人间界的力量去对付外族，费劲心机的去赢，可是赢了又能如何？”

    叶清黎皱紧了眉，“关键还是在于那条可以供外族大肆入侵的通道，通道不闭，赢多少次都改变不了结局。”

    墨衍在叶清黎的背上轻轻拍打了两下，突然转头看向胤灵子，问：“你之前原本想对我说什么？”

    墨衍是懂棋的，胤灵子刚才下的那一步棋，剑走偏锋，万分刁钻，虽未必是一步好棋，但也不失为一种破局之法。

    他想知道胤灵子在想什么。

    胤灵子迟疑地看了一眼叶清黎，有些话他可以毫无障碍的对墨衍说，却并不能毫无顾忌的被叶清黎听见。

    胤灵子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快速地做出了选择。

    “吾想说之事，与窃取混沌本源有关。”胤灵子道：“我知道妖界的世界本源在何处，若是非要毁了一界，沉睡的妖界是最好的选择。”

    妖界曾经十分强大，但是一场无法抵御的浩劫被迫陷入了沉睡，妖界沉睡迄今已经有几十万年的光景，但它如今似乎依旧在沉睡之中，与外界依旧是完全隔离的状态。

    当然，哪怕妖界已经消失在人前这般久，一直处于沉睡之中，覆灭一界仍然是非常残忍的事情。

    胤灵子自觉自己不愧是魔，他可以为了不让姐姐伤心便决定去这样做，足够的冷血狠心。

    不过，他不确定墨衍是否愿意配合。

    墨衍也还未恢复记忆，但是，完全相同的灵魂，他们的底色无法更改。

    帝尊和神女，是一样的人。

    胤灵子一直留意着墨衍的表情和眼神，他把话说完后，发现墨衍竟一直没有丝毫的意动。

    墨衍也不避讳地与胤灵子对视，他道：“多谢，不过我不会用这个法子。”

    胤灵子还想劝说两句，但墨衍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闭上了嘴。

    “我不会让黎儿成为罪人。”墨衍道。

    他与叶清黎是道侣，是剪不断的，一体的关系，这件事情哪怕由他来做，那么所有的后果，仍然会需要叶清黎一起承担，受到他的牵连。

    明明是救世之人，享倾世之功德的人，不该背负上罪孽。

    若是如此，他宁愿去献祭。

    叶清黎会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但是时间会治愈伤痛，这世间都是爱她之人，她定然会好起来，会幸福的。

    胤灵子明白了墨衍的想法，内心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墨衍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很难做到纯粹。

    但墨衍却在此事上展现了最为纯粹的牺牲之心。

    他所有想法，都只为了一个目的——给叶清黎一个最好的结局。

    胤灵子不禁自问，若是他，他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一旦消亡，就意味着一辈子的谋划都成空，往后所有人也都会淡忘他的名字，她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接纳其他人……

    胤灵子并未能立刻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过当他这般犹豫迷茫之时，便越发的衬托出了墨衍的难得。

    胤灵子将毯子再往上拉了拉，他突然觉得身上的凉意更重了些。

    这件事情眼看着已经走向了死胡同，三人的内心都在为此而遭受折磨时，一个意外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叶清黎一直颇为省心的肚子，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叶清黎身体变得滚烫，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

    她嘴唇苍白，颤声道：“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