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没亮,晏长风跟葛家两兄弟随着猎户大叔出了门,往矿山而去。
大叔姓吴,五十来岁,人挺仗义,听闻晏长风去矿山寻兄长,二话不说就领着他们前往。
“那矿山一般人进不去。”吴大叔说,“想要走正门,必须有熟人引荐,我经常给他们送野物,所以混得还算熟,但没办法带三个人进去。”
晏长风告诉他,自己兄长在这矿山里做工,听闻矿山塌方,又联系不上兄长,这才想冒险进入一探究竟。
“既然出了事,为何不让亲属探视?”
吴大叔叹气,“死的人太多了,消息都不敢放出去,怎么会允许探视,你进去了,知道死了那么多人,然后消息传出去了,他们担不起责任的。”
怪不得那几个混混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原来是担着干系。
“等会儿你们哪个进去?”吴大叔问道,“进去也不能说是找人的,就说是我的远房表侄,帮我送猎物的。”
葛天说:“我进去吧。”
葛天擅长追踪,精通奇门遁甲术,在陌生的地方找人尤为可靠。
晏长风点头,又问猎户大叔:“吴叔,您可知还有什么别的进入的小道?”
吴大叔说:“有肯定是有的,哪座山上都有僻境,只是这矿山戒备森严,因为之前出过几次矿工逃跑的事,所以好多小路都堵死了,没堵死的也有人把手,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能不能进去就不好说了。”
“没关系,您只管告诉我便是。”晏长风决定,让葛天随着吴大叔从正门进去,而她跟葛飞走小道进去,以鸟鸣为号。
临分别时,葛天给了晏长风一个香囊,“少爷,您带着这个,如果接不上头,我可以通过气味找到你们。”
“这么神奇?”晏长风嗅了嗅香囊,只有一点淡淡的香味而已,靠这个就能找到?
葛飞说:“他长了一副狗鼻子,便是不用这香囊,他也能根据咱们身上的味道找到咱们,只是怕这矿山有气味干扰,所以才加一只香囊保险。”
晏长风再次对玄月阁的兄弟感到敬佩,没点能耐还真混不进去。
随后,葛天跟着吴大叔从正门进入矿山。晏长风跟葛飞躲在暗处,待确定他们顺利进入后才离开,往吴大叔告诉他们的小道而去。
果如吴大叔所言,这后山小道上亦有人把手。不过人不多,三个而已,且还十分漫不经心,哈欠打得一个比一个酣,估计如果再多一个,他们能凑一桌马吊。
葛飞请示:“公子,要怎么处理?”
晏长风问:“你能在几息内解决掉他们三个?”
葛飞:“一息足够。”
“……唔,你们都怎么练的?”晏长风感觉自己不配跟人家吃一样米,再练两辈子也不能有这速度。
“啊?”葛飞迷茫。
晏长风:“我说这么快的身手。”
“哦,”葛飞挠了挠头,“就那么生练的,顶级轻功学到顶级,再学一些特殊的身法,练到一息内能打死十五只鸟算合格。”
晏长风:“……那你打了几只?”
葛飞说:“我算差的,十八只,吴循师兄当年考核打了有二十五只。”
晏长风心说,怪不得人家能掌权白夜司。
“那你们阁主呢?”
葛飞不确定这能不能说,“一定要说吗?阁主其实不怎么练武的。”
晏长风更好奇了,“有几只?”
葛飞:“一只也没有,因为阁主舍不得打鸟。”
晏长风一愣,随即扬起嘴角,心里莫名挺高兴。
“那你这样。”她随后说,“解决掉两个,打晕就行,挑一个最怂的留下。”
葛飞明白了,眨眼功夫便闪到那三个看守身后,两手并掌同时起落,一下子打晕了两个看守,然后扼住了第三个人的喉。
被挑出来的面相最怂的这位,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在胡吹的两个同伴瞬间倒地,不知死活,眼珠子差点儿没从眼眶子里掉出来,腿也软了,甚至生出了尿意。
“唔唔唔……”他挣扎想说话,说不出来。
晏长风来到他面前,说:“想活命就别发出任何声音。”
守卫惧怕地看着她,使劲点头。
她朝葛飞使了个眼色。葛飞点头松开了手指,可刚一松开,这位看起来很怂的守卫就要张嘴。
晏长风张开虎口迅速捏住他的下颌,干脆利落地下了下巴,“不乖是要受惩罚的,你如果不想这辈子再也说不出话来,就最好听话。”
这守卫留着哈喇子,再也不敢造次。
晏长风将另外两个守卫的衣裳扒了,跟葛飞一人一件换上,然后将两个晕死过去的守卫拖到树丛后面,再用杂草盖住。
她又将流哈喇子的那位下巴复位,问:“你在这里做了多久了,只是做守卫吗?”
这守卫还沉浸在尿意中,茫然地点了点头,“三,三年。”
“三年还只是个不起眼的看守,有卖命的必要吗,秦家是给钱多还是拿命威胁你们了?”
“在,在太原府,秦家是天,我们只为了赚口吃的,不敢与他们为敌。”
晏长风点了下头,“我不为难你,你完成了我的要求,我给你五十两,如何?”
五十两!
这守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当即决定给这位爷卖命,“您,您说。”
“我问你,最近可有什么生人进来?”
守卫很肯定地点头,“有,有人混进来,但是没抓住,所以最近戒备格外严,再加上出,出了点事。”
“塌方死了好多人,不是什么秘密了。”晏长风说,“但塌方死人是这几日的事,塌方之前混进人来你们何至于这么紧张?这么大的矿山也不是非法开采。”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守卫说,“我们只是这里最下等的看守,只负责不让外人混进来,以及不让矿工们跑出去,别的也不知道什么。”
晏长风基本能确定,裴二来过,“那混进来的人如何了,可是被抓了?”
守卫摇头,“具体我不知道,但私闯进这里的人多半没有好下场,这里说句逾越的,比闯禁宫容易不到哪去。”
晏长风心一沉,不好的念头控住不住地往脑海里钻。如果裴二跟玄月阁的兄弟来,或许她还不这样担心,可他还带着一个文臣就不好说了。
昨日听葛飞说,这附近没有玄月阁的兄弟,真遇上事连个接应也没有。
“你带我们进去。”她决定闯一闯这堪比禁宫的地方。
那守卫倒是好心,劝道;“我可以带你们进去,不怕你笑话,我是见钱眼开,但我不能保证能把你们带出来。”
“没事,你只管领路就是。”
“公子!”葛飞听了守卫的话犹豫了,“您要不还是别进去了,我进去吧,不管如何,您不能出事。”
这地方晏长风确实没有非进不可的理由,又这样危险,理智在疯狂拉扯她不要进。可另有一根从心里伸出来的线牵着某个人,一旦想到他可能在里面,她就没了理智。
“都到这里了,不差这一步,走吧。”
葛飞只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来,护着夫人进入,心里一边期望着葛天那边能有收获,快些传信号来,这样他们就不必进去了。
但葛天这边不顺利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巧,在晏长风他们从小道进入矿山后没多久,葛天就吹响了信号。但此时,他们已是进退两难。
葛天比想象中顺利。吴大叔十分健谈,跟后厨谁都混得熟,东拉西扯的给他争取时间。他趁机四处搜查一番,只是可惜没找到任何与阁主有关的线索。
待送野味结束,他不得不跟着吴大叔离开,然后以信号告知夫人他们,却没有得到回音。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秦老爷拖着享乐几日疲惫不堪的身体起了床,刚出屋门就有坏消息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脑门上。
“什么!跑了?!”
暗牢的看守哭丧着脸,“老爷恕罪,昨日晚上他们还好端端地在呢,今天一早就不见了人,我带着人四处查看,发现裴大人那老房里被挖,被挖了一个洞……”
秦律一双小三角眼难以置信地瞪成了鱼泡眼,他一度怀疑这看守在说梦话,“你说暗牢里被挖了洞?我看是你脑袋叫人挖了洞!那地方怎么可能钻洞,他裴大人又不是老鼠托生的!”
看守那脸更丧了,他指着暗房的方向,“您,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律扒拉开这脑袋有坑的东西,着急忙慌气急败坏地赶去暗牢查看。这暗牢都是石头打造的,他裴修两手空空,脑袋上也没尖,见了鬼了才会打洞!
然而到了现场他傻眼了,只见那让他引以为傲的石头牢房的地上,赫然一个人大的洞,张着黑黝黝的血盆大口嘲笑他。
“这是怎么回事!挖这么大的洞也该有动静吧,你们居然没听见?”
暗牢里的打手看守们个个低头耷拉脑,无言以对。
“还不快下去看看这牢通往哪里!”
秦律气得脑袋疼,他不敢怠慢,立刻动身赶往了巡抚府。
徐峰闻信儿亦震惊不已,“坏了,坏了!不一定是裴修从里面挖的,说不定是什么人从外挖的。”
秦律的脸色唰地白了,他想起昨日暗房的人与他说的消息,不由地吞了口唾沫,“不,不会是白夜司……”
徐峰:“什么?”
秦律便将昨日裴修的话说给巡抚大人听,“裴修说他手上早已经有了证据,已经交给了白夜司的人,如果寿宴结束后他没能出去,消息就会传去北都,还有重兵将会围攻太原府。”
徐峰嘴唇一抖,“你怎么不早说?”
这下换做秦律哭丧脸,他根本就没当回事,“账本被偷了以后,我立刻就安排了人在官道上堵截北都来的车马,另一方面也能阻挡城中的人出去报信,凭他是白夜司还是黑夜司,只要他们打官道上走,就能截下。”
徐峰的脸色比前两日连阴雨的天还沉几分,“可有查到裴修跟李琛进太原府以后的行程?”
“我叫人查了。”秦律说,“他们进城后在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就来我家里参加寿宴,应该没机会做什么。”
“恐怕不是这样简单,他们大费周章地提前过来,难道就只为了参加你的寿宴?骑快马从北都过来快则三日,慢五日也就差不多了,算算时间,中间有两三日的空当。”
“难道……”秦律脑袋嗡一声,“难道是没进城?”
徐峰急道:“矿山,快去矿山查!”
裴修此时也正快马加鞭往矿山而去。
陈岭一步不错地跟着,在他身侧大声道:“阁主,您慢些,您身上还有伤呢,现在天才亮,兴许阁主夫人还没来得及进矿山呢?”
裴修的身体现下很糟糕,他昨日在暗牢里着了凉,身体有些虚,又爬了小半夜的地道,整个人昏沉疲惫。可一听说她来了,身体就如同打了鸡血,惊喜与担忧在身体里海浪似的翻滚,硬生生地将这些不舒服挤到了九霄云外。
“吴村矿山今日必定是腥风血雨,她如果在那附近,不管她进不进,都有危险。”
裴修昨日忽悠暗房打手的话不全是假话,他进太原府之前,在周边州县探访了两三日,对整个太原府的情形已基本了解。他还去了秦律的矿山,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这秘密在进太原府之前,就已经由玄月阁的兄弟传回了北都。
他算着时日,要在秦老爷八日寿宴结束后,给他添一份大礼。
就算他在秦府出了意外,一切也会按照他安排的进行,他唯一没有料到她会来。他没敢将消息告诉葛家两兄弟,就是怕他们俩禁不住她盘问,可没想到她居然亲自来找他了。
他的动向虽然没传给葛家兄弟,但家里的消息却时时往太原府传。晏长风三人一离开北都,消息就先一步到了太原府,太原府的玄月阁兄弟得了信儿就想办法往秦府里传。这一传就发现了秦府戒严,裴修被抓。
玄月阁的兄弟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打通了进秦府的地道,昨夜刚好打通进暗牢,救出了裴修以及牢房里的另一个倒霉蛋。
“我差点忘了。“裴修才想起来没来得及安排那倒霉蛋,”你立即派人护送李琛跟东亭撤离太原府,万万不可有差池!”
陈岭:“是,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