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止鹿追悼会的前一个小时。
宋时脱下病号服,换上了深色军装。
唐柚替宋时整理军装衣领,“蒋迟风和王小蔓还在岷洋岛禁区那边维持秩序,得在追悼会开始前才能回来,我们先去,或许能看到她的遗体。”
两人准备出发,病房里却出现空间之门的能量波动。
宋时警惕盯着。
陆慈昭的秘书从漩涡里走出来,面带微笑。
“首领想见你,宋时。”
……
联邦中央安全级别最高的地下实验室。
也是当年关押宋时研究双系的实验室。
陆慈昭披着一件白大褂,坐在一面操作屏幕前。
听到脚步声,她拍了拍旁边的铁凳,“宋同学,过来坐。”
宋时张望周围环境,操作屏幕里呈现的画面,赫然是陆邢。
他待在一个比较昏暗的空间里,脖子上套着三指宽的颈圈,像是烙印锁。
烙印锁可以封印他的精神力,以免暴动。
颈圈通过一根手臂粗的链条连接到身后的墙壁,控制住陆邢的活动范围。
此时陆邢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肩膀隐隐在颤抖,像是努力抑制着什么。
“刚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不到五分钟,他又要失控了。”陆慈昭愁容满面,心疼且无奈地盯着监控画面里的陆邢。
随着她话落,监控里传来陆邢的暴喝声,接着是链条摩擦地面且剧烈抖动的声音。
陆邢站了起来,双目赤红,脸颊上爬满蛛网般的血管,他向前冲,意图扑向监控,却被什么绊住,栽倒在地。
宋时蹙了蹙眉,这才惊觉,陆邢的四肢也有锁拷,紧紧将他固定在方寸之地。
仿佛是猜到宋时心里的疑惑,陆慈昭解释:“控制他的四肢是为了保护他,他有严重自残倾向。”
宋时了然。
在陆慈昭旁边坐下,宋时问:“您最近很忙吧,听说已经连轴转了三天,待会儿还要亲自去主持邬止鹿的追悼会,怎么会来这里?”
陆慈昭抚摸着面前的实验设施。
“来实验室会让我变得清醒,我没上任之前,经常泡在实验室里。今天便抽了十五分钟过来,顺便看望我的侄子。”
仪器的触感很冰冷,宋时学着陆慈昭的样子摸了摸,又快速缩回手,“您有烦恼的事,需要来这里寻找清醒。”
陆慈昭点头,反问宋时:“游猎集团的董事长秦以,你和她关系不错?”
宋时谨慎回答,“见过几面。”
陆慈昭没有深究两人的关系,这并不重要。
“秦以即将研究出一种注射液,可以刺激普通人觉醒,100%的觉醒率,且零死亡率,唯一的缺陷,就是刺激觉醒的人会变得暴虐、好战,像……我们眼前的陆邢一样。”
陆慈昭望向监控画面,眼底划过一抹悲怆,不知道是心疼侄子此刻的境况,还是在痛心未来的联邦公民都要变成这幅模样。
宋时倾向于后者。
不过陆慈昭的描述,这不正是秦以的新人类计划么?
计划目标就是全民觉醒者。
秦以竟然将这个计划和陆慈昭汇报了。
宋时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吃惊,“这么神奇?游猎集团果然无所不能。”
“人不像人,异兽不像异兽,如果是你,宋时,你会将这种注射液用在普通人的身上吗?”
陆慈昭认真盯着宋时,仿佛宋时的决策会多么有价值一般,仿佛她今天叫宋时过来,就是为了征询宋时的意见一般。
宋时丝毫没有犹豫,甚至可以说斩钉截铁,“会。”
陆慈昭难以置信,随即揉了揉太阳穴,懊恼自己真是被逼疯了才会试图听取一名狂暴系的建议。 “但不是现在。”宋时补充。
陆慈昭抬起头,“那你认为什么时候最佳?”
“禁区异兽已平,宋也已死,基地有很长一阵缓和时间。这段时间留给游猎集团,他们结合宋也留下的实验成果,或许能研究出更完善的注射试剂来,我们不急于一时。”宋时娓娓道来。
宋时能想到的,陆慈昭自然也能想到。
这段话改变一下语序,就是陆慈昭回复给秦以的原话。
但陆慈昭隐隐有一种预感,来自于她身为联邦首领的预感,从她掌握各路消息的蛛丝马迹中得出,可能……来不及了。
她并没有和宋时说出自己的忧虑。
这些担忧是她身为联邦首领该承担的。
陆慈昭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也收拾好了心情,“我家先生给陆邢准备了一些点心,送给他吃一点,然后我和你一起去追悼会。”
点心装在木盒子里,陆慈昭平稳提起来,在其他研究员的带领下,往关押陆邢的地方走去。
宋时慢悠悠跟在她后面。
陆邢现在处于暴躁状态,研究员将镇静剂通过手腕、脚腕、脖颈烙印环同时注射入陆邢体内,等将近一分钟,陆邢完全冷静下来,窸窸窣窣的铁链声消失,房间门打开。
“首领就交由你保护了。”助手郑重和宋时说。
在场最强的就是宋时了,陆邢发疯能压制住他的也只有宋时。
宋时颔首,率先进入房间。
陆邢红着眼睛盯着她,声音哑得像铁链在地上摩擦,“你怎么来了?”
宋时沉默不语,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
“你姑父很担心你,他做的都是你爱吃的,”陆慈昭取出一块糕点凑近到陆邢干裂的嘴边,慈爱道:“你一直没有进食,吃一些吧。”
营养液一直都在通过锁链输入进陆邢的身体里,他不缺营养,糕点更多的是想唤醒他的人性。
陆邢将头扭到一边,脖颈上的黑色血管在跳动。
他在忍耐。
“不吃,你们出去。”
宋时眯眼盯着陆邢看了片刻,接过陆慈昭手里的糕点扔进盒子里,放在陆邢面前,握住陆慈昭的胳膊后退,“首领,他要控制不住了,我们快离开。”
也就在话落,陆邢怒吼一声,扑向两人。
宋时已经推着陆慈昭走出房间。
铁链绷直。
“宋、时……”
背后,陆邢声音沙哑难以听清。
宋时并没有扭头。
一个小东西向她后背射来,宋时敏锐捕捉到了风声。
抬手抓住,退出昏暗的房间,宋时摊开手掌,是一枚金色纽扣。
“他给了你什么?”陆慈昭凑近去看,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扣子,她没有看懂。
宋时牙齿咬得嘎吱响,在厚重的金属门关闭的那一刹那抬眸,和陆邢猩红的双眸对视上。
狗东西,都生离死别了,还搞这么一出。
“他和邬止鹿的定情信物,估计是让我带给邬止鹿。”
陆慈昭:“……”
轻拍了拍宋时的肩膀,陆慈昭郑重道:“他这么久都没有让别人帮忙,一直在等你,他很信任你,”
宋时愤愤将扣子揣兜里。
哼,这信任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