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许姨娘坐在屋内,她生下的三爷李成礼撩开帘子急匆匆的进来,亲近的坐在她下首兴奋的道:
“姨娘,这么早唤我来,是不是爹他答应……”
子以母贵,许姨娘在李知府的后院里一直盛宠不衰,连带着她生下的儿女都有脸面。
李成礼长相斯文英俊,面皮白皙,继承自母亲的一双杏眼,让他多了几分温和可亲。
“慎言!”许姨娘加重了声音,警告的望了儿子一眼,心中不豫,儿子实在是太没有城府了,这种事也是能宣之于口的吗?
“这不是在姨娘的地方吗……儿子一时放松了。”李成礼汕汕的道,脸上有一丝尴尬。
“没有下次了。”
许姨娘轻轻放过,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她将前因后果告知了儿子,叹了口气道:
“姨娘和家中久不联系,兄长与我感情也生疏了,连玥哥儿拜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冯意之为师都不知晓。”
“眼看着玥哥儿是个有造化的,说不定科举有望,能读出个什么出来也不一定呢,那样姨娘和你,还有你姐姐面上也好看。”
许姨娘心中有了期望,不说借什么光——
她是站稳脚跟的知府宠妾,儿女是官宦家的公子小姐,婚嫁都不错,官民之间地位悬殊,许家如今并无可帮衬之处。
至于若是玥哥儿读出了名堂,能给她撑腰?许姨娘在心里算了算。
前一科中第的进士里面,最年轻的一位她记得是二十有八。
那位冯家贵子,冯意之当初中进士的时候也有二十三了,就算徒如其师,玥哥儿也还有十八年的时间要熬呢。
那时候,说句不好听的,许姨娘可能都熬死了李知府,跟着自家儿子过活了。
所以,许姨娘不指望能得什么天大的好处,只想着,家里出了这么一个人物,自己面上也有光。
不管如何,娘家一直是女子的依靠。
就是现在,许姨娘也准备“无意”间将她和许玥的关系透露给李知府,好讨一份欢心。
男人啊,嘴上说着不在乎你的出身,其实最在意不过了,她娘家有一个出色的弟子也能给她增上光彩,多添一些分量。
这些事情,许姨娘心里门清。
知道了自家姨娘和名声鹊起的神童有亲戚关系,李成礼十分惊讶,赞叹了几句,对许家,这实质上的外家多了几分看重。
“既然这样,要不要我派人去递个帖子?”
也好交际一番,叙一叙亲戚情分。
他想了想,告知自个儿的姨娘,外间传闻她的侄孙不仅诗词上有灵气,听说读书也极好,还得了冯老爷子的喜爱,收在身边教导呢。
许姨娘脸上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心情越发好了起来,忖度着这位侄孙果真不凡。
她想了想,还是遗憾的摇头,解释道:
“不行,现在府里人眼珠子都盯着老爷手里的盐引呢,这一桩大出息,你姨娘我有把握让老爷给一些,这紧要时候,不要轻举妄动了。”
“过个二三月,玥哥儿应该也回了丹阳,我那时再让人去见兄长。”
许姨娘白皙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放心,我和兄长幼年的时候,关系是极好的。”
既然好,为什么这些年不联系,李成礼只是心中想想,把疑问压在了心里。
不过听到盐引确切能到手的消息,李成礼喜不自胜,嘴上连连应道:
“都听姨娘的。”
许姨娘想着盐引之利,难得露出了三分得意,含笑白了一眼儿子叮嘱道:
“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你记住不要嘴上没把门的,胡乱嚷嚷让人晓得了不好,这段日子就不要去外面了,守在家里。”
这是不要让儿子去外面过夜,省的喝醉了酒,或者温香软玉一激,充大爷把事情说了出来。
“儿子明白。”李成礼深以为然,表示自己会歇在家里,正好督促一下孩子们的功课。
“你心里明白就好。”许姨娘就着这个话题,不太经心的提起:
“说起读书,我记得卫氏生的淮哥儿读的不错,老爷还夸过一次。”
“淮哥儿是个有天赋的,人也刻苦。”
李成礼想起这个庶子,带着几分欣喜的道。
许姨娘听见孙子读书有出息,当然高兴,但是小孩子嘛,还不定性,谁知道日后如何,她只是赏了些笔墨纸砚给淮哥儿,随口道:
“玥哥儿做的诗好,让淮哥儿多向他表弟玥哥儿学学,沾一沾文气。”
在许姨娘心里还有些自傲呢。
她娘家侄孙小小年纪就有才名,说明什么,说明她许家就有这个读书的种在。
说不准,淮哥儿喜欢读书,还是沾了她这个许家人的光呢!
李成礼应下了,后去了卫氏处,见了儿子淮哥儿,果真以许玥勉励了一番淮哥儿。
尚且年幼的真男主第一次听见许玥这个名字,印象十分复杂,既有对优秀之人的憧憬和向往,又有别扭的比较之心。
……
一晃就过了八月中秋,冯老爷子借口舍不得许玥,将冯意一行人硬生生从夏初留到了初秋。
实在是留不住了,才松口让人回丹阳。
渡口前,船只还未靠岸,许玥这边正在往下搬行李,下人们小心翼翼,唯恐磕着碰着了一星半点。
许玥的行李最多,足足装满了两个马车,有各处的拜礼、冯老爷子陆陆续续添置的东西、江南文人们送的呈仪等等。
林林总总,不知不觉,就攒下了一大笔东西。
回程水路极快,船到了丹阳县,许玥和文信等人都有家人来接,孩子年幼,一去几月时光,都想的不行了。
许玥上了马车后,不经意掀开帘子,却见一位清丽娇弱,梳着妇人头的少妇正仰着脸和自家先生说着什么。
泪眼盈盈,红唇轻咬。
她莫名的感觉,这位应该就是自己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师娘”了。
放下帘子,许玥不再去看,师长的情感生活,才五岁的弟子闲着没事管那么多干嘛。
……
冯意已经离开,留下如意怔怔的站的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句冷淡无比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既已两相无意,何必强扯在一起互相折磨,寻个时间,我们和离吧。”
如意脑中只有这两个清晰的大字“和离”。
娇艳的美人惶然无措的抓着自己的侍女,泪珠一串串的滑落香腮,可怜可爱,无助的开口:
“意之,他居然要与我和离,凭什么,怎么可以……我不允许。”
她心中说不起是羞恼还是不甘了,咬着牙道,在杨如意的心中,冯意之一个大男人,即使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该包容些。
而且自己这几年陪着他呆在丹阳这一个小地方,凡事百依百顺。
没有和寻常夫人一般抱怨夫君不能给她荣华富贵,他冷落自己多时,也没有在外面诉苦,难道这还不够吗!
自己都没有嫌弃他,冯意之凭什么敢提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