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气氛差不多了,曹文喝了一口茶方才正颜道:
“如今宫中六局一司规制仍在,但因新入宫的女官一年比一年少,老病的女官又出了宫,两相交杂之下,空着的位置不少。”
“所以,今年皇后才提了要大选女官,你家姐姐正是赶着了,不然干爷爷还要费一番功夫。”
许玥颔首,谢过了曹老费心,又道:
“不知这次参选女官可有什么要求和忌讳?”
“要求嘛,不算过分。”曹文摇头道:
“首要一个,就是家世清白,不能出自倡忧贱籍之家,上数五代不可有作奸犯科之人,其次,女官入宫是要办事的,必须识文断字、通晓文理。”
“若要在宫中活的好,为人要灵巧知道变通,再不济也要嘴紧。”
“少说多看多做,可保无忧。”
“这些条件,却是无甚妨碍。”
听了许玥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曹文一愣,后又一想:
有许解元这般出众的弟弟在,当姐姐有些不凡之处也不足为奇。
他点了点头,含蓄的笑了笑,神秘道:
“此次令姐入宫,却还有一些事要拜托一番,干爷爷怕误了事儿,才派了我来,还请令姐一见。”
许玥却未动,而是轻轻掀动茶盖,水雾氤氲了眉眼,神态不明。
曹文心中一动,连忙道:
“只是干爷爷私人的小事,并不涉及什么的,等会儿你听了便知,对令姐绝无不好反而有好处在。”
闻言,许玥才让人请来了心娘。
见了外男,心娘只是一怔,心念转动就明白了什么,默默行了一个礼坐在许玥的身旁。
一姐一弟,交相辉映,着实令观者赞叹。
正主到了,曹文这才说起要请托心娘的事儿,宫中寂寞难言,所以常有宫女和太监相好之事发生。
无独有偶,曹老在宫中之时也有那么一段情缘。
两人虽未明说,却心意相通。
只因一人为御前大太监,一人是正五品的女官,对主子们的忌讳太大,才未曾挑明。
先帝驾崩,千钧一发之际,曹老只能匆匆回了乡。
一人在外,一人在宫中,音讯难通。
上一辈的事情,曹文作为小辈也不好说的太多了,点到为止,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十分陈旧的荷包。
仔细看,荷包的针线精细无比,图案精美,虽是旧了,却也能看出是被人珍重的保管了的。
“……不用令姐做什么,只要在入宫挑选分配之时,配上这个荷包便好,干奶奶见了自然心中明白,也会挑了令姐去照拂。”
“干奶奶如今正是尚功局之下,正五品司珍。”
曹文低下头,脸上微红,态度却很是诚恳,怕人不信又补充了一句:
“明年要放归宫人,干爷爷希望干奶奶能出宫来,才有此请托。”
一旁的心娘将事情听了个明白,在许玥侧头目露询问之时。
思索一番,然后开口道:
“我应了。”
待曹文离开后,许玥指节叩击桌面,望向心娘,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后宫诡谲,伎俩甚多,一不小心就被人当了替死鬼,若曹文所托可能是一个计,三姐姐该如何?”
闻言,心娘一惊,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后细想了想,又笑了起来。
先承认自己的失误:
“这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的错了,可玥哥儿你没有阻止我应下,就说明此事没有陷阱在其中,是不是?”
许玥点头,只道:
“日后入了宫中,务必多加谨慎。”
心娘低下眉眼,把玩手中那个荷包,轻轻别在腰间:
“我晓得了。”
……
因宫中要人急,冬至之日,便要选送一批女官入宫,可不会顾忌庶人要过年的心愿。
所以,心娘很快随曹文走了。
穿了新作的衣裳,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其余什么都没带,据曹文说:
“宫外的东西,带了大多也进不去,只便宜了检查的人。”
所以,除了些必用的东西,还有几张银票一匣子碎银,心娘十分洒脱的只带了一本书。
走曹老的门路,有他的面子在,加上心娘素质十分出众。
书文理义、算账理财等等都极好,所以不出意外过了初选。
随后,又承马车去了京城之中,和其他州府之人等复选,住在外头皇庄内,好吃好喝的养着,什么都不用做,也没有人管束。
谁知,这半月时光是宫中来观察候选女官的。
半月之后。
有性情不佳、好妒狭隘、生性邋遢者一律逐出去。
这时,她们才晓得原来还有这一出。
心娘的最后一封信中,说留下的还有一百零三人,这些人才可以正式入宫,有资格见到皇后娘娘的金面。
人一入了宫,便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许玥也没有去打听什么。
冬至吃饺子的时候,许大爷出人意料的感叹了一句: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心娘应该是留下了,不知道在宫里,她今日能不能吃到饺子。”
席间沉默了一瞬,到底是相处许久的亲人,又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便是方氏,此时也是担心居多。
许地主轻喝一声:
“饺子也堵不住你的嘴,吃你的去。”
十日之后,许玥便收到曹文传来的消息,心娘如愿成为了一名正九品女史。
分入了尚功局之中,成为司珍手下的新人。
到了此时,许玥方才能为心娘算了一次吉凶,她眉目舒展,自言自语:
“我总共只算了三次,怎么每次都是吉?”
“这现象一定要保持哦。”
快过小年的时候,官府送来了三匹彩帛、一头生猪、十担粟米,这是女官入宫给其家人的赏赐。
这时,外人才知,那位许解元的姐姐居然入宫做了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