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
接到信后,段氏家主紧急召集了家中人商议。
不多时,人就坐满了屋子,冬日的天气连火盆都没放一个,却没人喊一声冷,均是目光灼灼的望着桌子上的信。
有的人看信如看洪水猛兽。
无他,这封信是走官方八百里加急来的。
八百里加急,一天之内远行数百里,非重事、要事不可动用。
段氏何德何能配的上这个待遇?
不会是大周连温水煮青蛙都不肯了,想要一举荡平土司吧!
发现人群中有人已经开始打摆子了,头发白了一半的家主,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或许,三郎做的是对的。
随即提起精神来,将朝廷……或者说那位许大人的意思说清楚了。
话音刚落,清晰的松气声响起。
人人可闻。
顿时,每个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场上一时没有人说话。
“老夫觉得这生意可以做。”打破寂静的是一名年纪大的族人,眼泛精明:
“一来,可以表示段氏对朝廷的敬服之意,且那位许大人的名声,即便在云南我也有耳闻,与其交好何乐而不为呢?”
“二来,就是实打实的银子了。”
这位族老抚着胡须,慢悠悠喝了口茶:
“这……就不用老夫挑明了吧?”
闻言,在场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山民走段氏的路子去务工,其中的抽成不用说,自古以来,中介都是最赚钱的,说不定比卖力的人赚的还多。
段氏族长象征性征求了一下其余人的意见,全票通过。
“那就这样定了。”说完,他眼角眉梢一派笑意:
“说来,我们段氏虽得利,但那些山民何尝不是得了好处。
“不然,这几年天气越发多变,种地收成一年比一年低,他们手上的地又多是下等地,冬日少不得死上一些。”
“段氏给了他们这条挣命的路子,是有大恩德的。”
在场段氏族人,俱深以为然。
说来可笑,也许是因此有了慈悲心,选人之时,找的大多都是实在活不下去,一家老小都要冻饿而死的山民。
…………
与此同时,京城内,许玥与民生署的大动作,很快就引起了人的注意。
她的计划不胫而走。
勋贵大臣对此态度不一,有人觉得,这是哗众取宠之举,嗤之以鼻。
私底下道:“奸佞之臣,为了讨陛下的欢喜,连这样的海口都夸下来了,什么采矿炼水水泥,名字便粗鄙不堪。”
“水活成的泥,那她去地里挖些泥巴活一活就是了,费那么大功夫作甚?”
顿时哄堂大笑,心里的恶意借此宣泄出去了。
但是也有人心中相信,周阁老就是其中之一,这日,下了早朝他便联络了自己这一党的人。
为了掩人耳目,地点定在了某个家中园子极富盛名的元姓臣子家中,此人世代官宦,家风极好,家中女儿甚至被选为了燕王妃。
不,现在是燕郡王了。
他们商议一会儿,由周阁老先行发话:许退之自入朝以来,谨慎非凡,行事少有莽撞之时。
“……依诸君看,许退之可是如某些人所说一般,会以此谄媚君上的人吗?”
众人一怔。
随后,竟是无人应是。
就算有觉得许玥是毛头小子,办事不牢的人细想一想,也无法将谄媚、不择手段这样的形容词安在她身上。
“阁老的意思是,这水泥大有可为?”
说话的元肃是去年从地方调回京的,位居三品,办事利落,天子颇为倚重,但却事事唯周阁老马首是瞻。
只因,周阁老便是他座师。
“八九不离十。”周阁老点点头,已然老迈的外表,眼神却如一如壮年之时神采奕奕,含笑补充了一句:
“就算有些出入,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至少,比平民如今的用来建屋子的坚固许多。”
可能连许玥都不知道,世上最信任她能完成水泥的,会是周阁老……
“那,我等便该大力支持许大人了。”有人大笑出口。
注定涨停板的股票,当然要下重注啦。
笑完,他又自觉幽默的道:
“说不得许退之的水泥做出来,供不应求,我们为了免去冰雹之厄,也要用水泥建一所屋子呢。”
这时,在场人纷纷点头,配合的笑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水泥就算好,也好不过合抱粗的巨木、秘制而成的金砖之类,不过是平民百姓为了求活用一用罢了。
…………
许玥忙到昏天黑地,是许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阁老一系忽然到来的善意的,且对民生署帮助不小。
比如,大周开矿要诸多手续,要处理搬迁矿上的百姓,和地方官府扯皮——万幸,那些地方多是村庄,而不是城镇。
这些当然造不成太大困难,但耗费的是时间和精力。
而许玥这会儿最缺的的就是这个。
归根究底,还是根基浅了一些。
不过有了周阁老的示意,一切都在合乎规范内变得快速了许多。
某日,许玥特意抽出时间去拜访了周阁老,两人只交谈了一盏茶的时间,许玥便告辞了。
却是周阁老亲送出来的。
聪明人,自不必多说什么。
更多人的加入才能把蛋糕不断做大,她的利益不会随之减少,反而会增加。
这是双赢。
盛元七年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段氏的车马送来的壮劳力,终于踏上了京城的土地。
与此同时,招募灾民挖出的石灰等矿物,制备出了第一批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