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张家的第一个晚上,越明珠过得很平静。
字面意义上的平静。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非常安静,没有红府那种温情脉脉的交谈,只有细微的碗筷磕碰声。当然,这个声音全部由越明珠本人提供。
张启山吃饭别说吧唧嘴,他连喝汤都一声不响,碗筷的声音就更没有了。
她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开了静音。
明明两人的餐具一模一...好吧,不是一模一样,碗碟倒是张家提供,筷子不是。
自从吃了陈皮的毒果子,两人相对无言哑了一晚上后,她在吃食上就分外小心,不管吃什么都用系统出品的试毒筷。
来长沙一见二月红府里养的全是毒花,她差点笑了,能怎么办,继续用呗,进张家也没忘在餐桌上拿出来。
幸好,张启山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对她这点小小的习惯并不介意。
而且张家饭菜的口味跟红府完全不一样,红府就是正常的湘菜,味道普遍香辣,张家则是咸淡适宜,以鲜为主。
她还在餐桌上看见了炖大鹅。
这辈子第一次吃到大鹅,味道嘛,还行,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油腻。
吃完饭,下人进来收拾桌子。
还真别说,一家有一家的规矩,红府有规矩但是氛围不错,而张家是那种从上到下都很庄严肃穆,安静起来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一顿饭吃下去,越明珠觉得整个屋子就她一个喘气的活人。
张启山不算。
他不是人。
“吃不惯吗?”
见她只吃了一碗饭,张启山开口道:“我的口味可能跟你不太一样,要是吃不惯,就告诉管家,让厨房给你做别的。”
越明珠安静点头。
没办法,这个家环境太肃静,她很难不从善如流,怪不得二月红特意跟她说张家冷清。
不是张家没人冷清,而是指张家有人等于没人才冷清。
饭后又随张启山出了跨院来到祠堂,他家祠堂规模不大,享堂也很简单,简单到一眼就能看清上方的数个牌位。
他沉吟片刻,说:“暂时只能先把你父亲放在这里,你若要另建祠堂,等年后我找人算算日子再做安排。”
按照原主的记忆,越明珠烧香、叩头、作揖,一系列完成。
这个祠堂虽说比不得原主家的祖祠,但原主父亲是入赘,原主她娘不能入祠堂,原主外祖又为了原主增外祖墓冢的事跟族长闹翻。
老人家脾气硬,干脆自己建了家祠。原主从增外祖开始到她娘三代人都在里面,除了这个爹。
只是最后一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
核实她身份的时候应该把这些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张启山知道她不会要求迁回祖祠。
越明珠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替原主一家祈福。
借了人家的身份,总要表示感谢,饿死太痛苦了,希望她来世能出生在太平盛世吧。
一夜无眠。
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蜷成一团,让人轻唤两声后温柔推醒。
“小姐,该起床了。”
张家晚上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当然了红府也没有,但是红府有丫头在,有陈皮在,根本不缺人唠嗑。
昨晚不到九点就睡了,早上被迫醒来,越明珠有点不想起床。
盯着床顶发呆。
三秒后才意识到不对,诶?
“捧珠?”
她惊讶地搂着被子坐起身,捧珠端着火盆放在她床榻下,小脸溢满了笑容,“是我,小姐。”
“二爷已经把我送给小姐了,以后我就是专门伺候小姐的丫鬟。”
并手脚麻利的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小姐,还是等房间暖和了再起来穿衣吧。”
不等越明珠反应,连忙说:“我去端水过来,小姐你先在床上等我,一会儿就好。”
如果不是她坚持拒绝,捧珠甚至还想帮她穿衣穿鞋。
越明珠:......
她偶尔是会发发大小姐脾气,不过那都是对着陈皮,而且仅限于烧水做饭,还没有懒癌发作到连衣服都懒得穿。
张家定时定点开饭,早中晚三餐,没有例外。
看了一下座钟,现在也不过才八点而已,也就是说她被捧珠叫醒是七点。
天啊。
痛苦面具。
除了跟着陈皮赶路,她从没特意起这么早过,进了湖南地界连陈皮都不会催她早起继续赶路,在红府更是睡到日上三竿。
现在突然被叫醒起来吃早饭,她根本吃不下。
见她一碗甜酒冲蛋在那里用筷子搅半天都不动,张启山微微叹气。
少见的在用餐时开口问:“不合胃口?”
“......不...是太困了。”
听到这个回答,张启山淡淡道:“你还小,作息要规律。”
很好。
越明珠确定了,张启山是个典型的封建大家长。
这个家一天都待不下去......是,是不可能的。
吃完早饭,张启山就准备出门,他还回房换了身衣服,换了衣服出来,越明珠就震惊了。
西装三件套。
而且还是定制款,讲究的面料,合适修身的款式,引人注目的复古昂贵。
很衬他的气质。
但是这副留洋归国的公子哥打扮,比起昨天去见她的低调,简直贵气逼人。
尤其是他给越明珠发零花钱的时候,帅的不止是一星半点。
不过,
拿着十来张花花绿绿的纸,越明珠对面额的市场价值表示疑惑。
毕竟原主就没有用过钱的记忆。
至于她自己就跟着陈皮见过几个铜板而已。
但是没关系,看张启山给钱时的款爷做派,绝对不可能少给!!!
“在家无聊可以去商业街转转,那边有很多新奇玩意儿,喜欢就买回来。”
“有其他需要置办的日常用品,告诉管家。”
看得出张启山很忙,刚用过早饭就要出门,临走前不忘给她发零花钱,发完就转头走了。
她其实挺想睡个回笼觉。
但是被窝已经冷了,还要重新烧水,用汤婆子焐热,麻烦。
“捧珠,你肯定起的比我还早,照顾我会不会太辛苦啦?”
越明珠是七点起的床,捧珠要从红府过来,肯定起的比她更早,来了就马不停蹄地给她准备碳火和热水。
然而捧珠看起来比她精神多了,昨日在红府还很腼腆内敛,现在却神采奕奕:“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我很高兴来伺候小姐,也很感激送我来的二爷。”
见她一副生怕自己不够诚恳会被送回去的样子,越明珠忍不住笑了下,拉住她的手,认真的说:“我也很高兴你能来,张家我除了表哥谁也不认识,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果然,一听她这么说,捧珠顿时高兴得两颊绯红。
难得起这么早,越明珠打算出去转转,之前一直没都怎么敢在去太繁华的地方。
捧珠帮她叫车。
望着离开的背影,越明珠笑容不减,她说的自然是实话。
虽然张启山说,她也是张家的主人。
但是张家对她来说太陌生,谁知道会不会有不好相处的人在。
身边能有一个一心向着她,还跟张启山完全无关的人,可太重要,太令人安心了。
乘着黄包车去了张启山口中的商业街。
和捧珠两人在街上转来转去,转到腿都酸了,也没看见几个新奇玩意儿,最后只瞧中了一辆自行车。听老板吹,现在全城自行车的数量加一起都没过百,还是个稀有物件。
稀有。
稀有还一百辆?
老板叫价两百多,横向对比了一下店里另外一辆据说是进口货于是高达五百多的价格,越明珠拿出钱,数数。
很好。
从老板猛地亮起的眼睛,以及卑躬屈膝的态度,就能看出张启山真的给了她很多钱。
买完自行车没直接回张家。
捧珠说她离开红府的时候陈皮特意在门口等她,让她把越明珠带回去。
捧珠版:让小姐有空的时候回红府看看。
越明珠翻译的陈皮版:她要是不来,我就亲自提着刀去。
叹气。
万一宠物分离焦虑症发作,他肯定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是不去不行了。
去红府路上她骑了一小段自行车。
不是很好骑,这时候没多少款式,都是一个标准大小。她人小腿不够长,骑得有点费劲,只好让捧珠在旁边帮忙扶着。
然后,
半路上被巡警罚款一块,原因是没上牌。
还没来得及悲伤,她又从巡警那得知了一个噩耗,原来买自行车不仅要办车牌和驾照,还得年审,完了还要去财务局缴捐。
该死的车行老板后续花费跟她那是一个字都没提!!!
合着这车还不是一锤子买卖,是年年都要支出的无底洞!
可买都买了。
她只好和捧珠一起推车去了红府,门房眼尖,连忙下了台阶过来帮忙提车。
“就放在外面吧,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也方便。”
先去拜访过丫头,得知陈皮还在练功,就让捧珠陪丫头待着,自己单独过去看看。
带人过去,怕他应激。
她去的时候,陈皮没扎他的马步,而是站在在石桌边喝水。
她放轻脚步,悄悄从后面接近。
正要伸手蒙他眼睛,眼前一花,陈皮就从视线里消失不见。
喉咙也被人从身后牢牢锁住。
下意识地咽了咽,越明珠能感觉到擒住她脖子的手立刻松了力道。
嘲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张启山没提醒你,不能从背后接近练武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