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起自己让她几次三番干扰陈皮的做法,二月红一时语塞。
感情究竟有多难割舍,他本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人才对。
沉默片刻。
二月红哂笑:“没想到我也犯了好为人师的毛病。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陈皮,你好好陪明珠坐一会儿。她许久不来,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聊。”
他站起身,掸了掸绯色长袍的下摆,难得跟小辈说了句玩笑话:“明珠,你也帮我好好劝劝他,练功就把心思放在练功上,其他时候另说。好不容易回趟家,时间全耗在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身上,我也想多陪陪夫人。”
说完便扬长而去。
待师父离开,陈皮随意在明珠身旁的凳子坐下。
先前那种恼火的神色已经烟消云散,此刻乌云转晴,他嘴上却不肯服软,嗤声一笑:“你打扰我练功,还把借口说的那么振振有词?”
这话听的越明珠想笑。
刚认识他的时候,讲话还带了点武汉话的口音,后来跟她待久了,就把口音慢慢地矫正过来。
“看来你跟着红先生不是只学了练功,现在都学会用‘振振有词’了。”
陈皮瞥了她一眼,冷哼:“读过书的人就是了不起。”
还是有点怨气,估计刚刚只是避讳二月红,他不好发作,这会儿人一走就开始原形毕露。
越明珠回头对捧珠说:“帮我要一壶热水,不要茶叶,他不爱喝茶。”
“是,小姐。”
陈皮忽然笑了:“一壶水就想打发我?”
被他针锋相对,越明珠想着确实是这段时间有所懈怠,他太久没见到自己,这会儿忍不住疯狂秀存在感,就没跟他计较。
“读过书没什么了不起。”视线往下,看他因练功红肿长茧的手,轻声说:“不还是要靠没读过书的人,辛辛苦苦把我一路平安护送到亲人手中吗?”
这次不等他挑毛病,越明珠就微微叹气道:“难得天气这么好,想着来看看你,我们真要把时间浪费在阴阳怪气上?”
陈皮被说愣了几秒。
他这才醒过神来,人不在眼前他干着急,现在见了人怎么还往外赶。
咬牙给想犯会儿贱的臭毛病压下去,他往前坐了坐,盯着她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看了会儿。
时间一长,心情就不自觉静下来。
他啧了一声:“你怎么连发火都不会。”
“发火?”越明珠摸摸脸,“我看起来像在生气吗?”
“生气跟发火可不是一个意思。”
“那你呢?”
往他手上看了眼,越明珠主动提起:“红先生说,除了练功你还算用心,其他功课上就不尽如人意了。”
陈皮不痛快地皱起眉:“师父还跟你说这个?他跟你提过是什么功课了?”
“那倒没有。”她问:“他就是随口一提,别的功课是指什么?”
“那是——”
陈皮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略带迟疑地抬头观察她有没有不高兴。
见她神色如常,稍稍放下心来。
低声道:“明珠,师父不让说。”
再说下地这种事他也不想让明珠知道。
越明珠轻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眼睛转了个弯儿,透出点古灵精怪的试探,“红先生是不是混帮派的?”
帮派?
陈皮拧着眉琢磨了一下,想起二月红跟他提过带戏班出城唱戏,走一路杀一路的往事,实在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跟她扯谎。
“算是。”
半真半假的这么两个字,叫他一时心里发慌,忍不住直起身问,“明珠,这么多天不见,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他想岔开话题,越明珠也不争辩,“是红先生告诉我,你太急功近利,遇到事情只想着先动手,不会动脑,让我多劝劝你。”
“师父师父师父你怎么满嘴都是师父!”
“因为......”见他气急败坏,眉心又起了一丝烦躁,越明珠垂下眼,“因为红先生知道我关心你,也知道你牵挂我。”
“所以作为朋友,你可能会愿意听我的。”
说完,她抿唇笑了下,眼睛丝毫不带躲闪的凝视他,“还是说,这是我多管闲事,也是我自作多情了?”
陈皮猛地颤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没有,我愿意听你的话,你不是多管闲事,也不是自作多情。”
“是......”
“是我老想着你没来。”
他眼神飘忽了一瞬,不自在的说:“让师父瞧出来了,他觉得我练功分心,定力不够,你别生气。”
......
太阳落山前,越明珠神清气爽的从红府出来。
身边捧珠都看出她快溢出来的快乐,有点羡慕,“小姐,他说了什么把你逗得这么高兴?”
“人嘛,烦闷的时候总会想找点乐子来纾解一下心情。”
“乐子?什么乐子?”
当然是——
逗宠物的乐子。
看他因为见不到你而焦虑不安,因为见到你而高兴的在脚下团团转,又因为你的一句话大动肝火,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你的注意。
怎么不算乐子。
这可是只有训狗大师才有的乐子。
越明珠脚步轻快起来。
的确,前期需要做出取舍,但是只要成效喜人,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不能一直沉溺在安乐的假象中,现在还不是该懈怠的时候,不能像陈皮一样忘了自己的初心。
幸好有一个现成的成功案例近在咫尺,可以随时用来提醒自己。
陈皮的价值证明了他值得。
张启山也有价值。
虽然他是个高手,但是在装傻前,也不妨让她先用点心。
毕竟乐子这种东西,
自然是要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