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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553 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后天就到!
    李郁认为,除了皮毛,偌大的西伯利亚没有任何经济价值,

    其所谓的丰富矿产、木材、渔业等等资源都是虚妄的概念。运不出来,一文不值。

    纸面富贵而已。

    这是 18世纪!

    交通条件极度简陋的时代。

    除了黄金和皮毛这两类高价值小体积特产,西伯利亚没有任何资源值得千里迢迢的运出来。

    ……

    鼓励大量的百姓去西伯利亚定居充实边疆更是扯淡,除了罪徒,哪个正常人愿意搬去零下 50度的冰天雪地?

    自古以来,

    只听说过穷疯了的极北蛮族南下烧杀,何时听说过中原百姓北上抢夺雪窝子?

    纵然自己是皇帝,也要尊重事实。

    即使以刺刀强制逼迫部分百姓移到西伯利亚定居,这些人也会潜逃。

    所以,

    西伯利亚永远地广人稀,人比狼少。

    这块大的离谱的地,最突出的价值是:如果帝国不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

    众多历史已经表明,在遥远荒蛮之地长期维持军事存在,花费不菲。

    帝国初期,或许能承担。

    一旦帝国式微,立马承担不起。

    所以,交给民间力量是一种很划算的模式。

    具体模式就是:

    以高额利润诱惑,让一部分吴国冒险家自发的去西伯利亚插旗建立聚居点。

    让他们代替朝廷羁縻当地部族,按时上供皮毛。从而达到不派遣流官、不搞移民,帝国也能实控蛮荒土地的目的。

    重臣们对此十分赞同。

    总结一下:通过经济手段控制类似西伯利亚的一切无经济价值、但又不能放弃的边疆区域。

    ……

    君臣思想一致,开始发力。

    大臣们纷纷出手购买高档皮毛制品,不惜重金。

    可以预料,

    今年冬天,吴国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出门时不穿个貂都不好意思自称“大官人”。

    驻大员的第 4军团赚麻了。

    皮毛供不应求,价格节节攀升。

    为了挣更多的钱,他们决定将大员岛南部阿里山一角的野生动物一网打尽。

    为此发动了 1万百姓,以熟番带路,武装清山。

    走一路,烧一路。

    妄图抵抗的生番部落伤亡惨重,祖先留下的猎场被大火焚毁,山间溪水为之变色,成千上万的动物惊恐的逃出大山。

    或撞入网里,或掉入坑里。

    就事论事,优质皮毛往往来源于寒带地区。大员的动物皮毛质量很一般,只能说聊胜于有。

    ……

    汉界,一口气扩大了几百平方公里。

    烧山毁林所得土地,皆归百姓所有。

    黄肆得意洋洋地在军报里写下:

    “生番部落所恃无非高山密林,他们熟悉地形,凶狠彪悍。我部配合大员地方官有计划的烧山,然后种上庄稼、甘蔗。即可逐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西南改土归流,大员也要改。”

    “第 4军团坚决消灭生番,将大员成为帝国的粮库、糖库。”

    ……

    大员巡抚出于未来山区生番部落可能反扑的担忧,请求朝廷向大员民间售卖部分武器——长矛、弩箭、火绳枪。

    陛下斟酌后,同意向位于番界附近的村子售卖防身武器。

    但,必须加强火药管理。

    凡民间私自制造、售卖火药者,一经发现,无论多少,皆判枪毙。

    同时,

    出于制衡考虑,大员巡警一概不得用本地人。必须由外省巡警轮换, 3年一期,到期轮换。

    由巡警署在各县城专营火药,所有购买者必须记录在案。

    相比其余省份,大员显得格外特殊。

    需要更多的措施提防,屋顶绝对不能起火。

    ……

    苏鲁豫皖交界处。

    徐州城气氛紧张。即使是大白天也只开启一道城门。

    增设兵丁,摆放拒马,巡逻不断。

    虽然阳光灿烂,云淡风轻,但所有人都觉得头顶布满阴霾。

    断粮了~

    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催缴田税,所有人家的米缸都见底了。

    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

    要爆了。

    上千万老乡们的火气摁不住了。

    ……

    开封府,河南巡抚刘墉因为熬夜两眼通红。

    属吏低声道:

    “抚台,您去后堂歇会吧?”

    “不行。本官要亲眼瞧着最后 5万石粮食起运京城。”

    没一会,抚标中营参将匆匆赶来。

    甲胄带血:

    “抚台,开封城外有上百人聚集闹事要求开仓放粮。末将杀了 2个领头的。”

    刘墉冷冷的回应:

    “为何只杀 2人?需知乱世当用重典,再遇类似事情,你应率中营马队弹压闹事刁民。”

    参将诧异的抬头,随即赶紧低头。

    单膝下跪:

    “末将明白了。”

    ……

    巡抚衙门,进进出出。

    各州县纷纷送来民乱奏报,少则十几人,多则数百人。

    刘墉一概批示:

    “再遇类似事件,无需请示,杀无赦。”

    处理完一堆公文,瘦的颧骨凸起的刘墉起身巡视城防。

    城外,

    几处棱堡正在修建。

    他皱眉望着那古怪的形状本想吐槽,还是忍住了。毕竟那是皇上下旨交代的,号称守城不二选择。

    京城那父子俩争夺龙椅的事他也知道。

    斟酌再三,递上了一封圆滑的效忠信。内容拐弯抹角,云山雾罩。

    最后表达了一个意思:

    “臣誓死效忠皇上。谁做皇上,臣就效忠谁。”

    ……

    “抚台,豫南急报。”

    刘墉接过展开纸张,匆匆阅读完毕。

    “南阳民乱,杀死士绅官差 10余人。知县联合士绅果断扑杀,斩杀乱民 1500余,烧毁村庄 12。”

    “信阳州民乱,数千人暴动,全州 54大户尽数被抢。官兵野战不敌退入州城据守。”

    “固始县民乱~”

    “商城县民乱~”

    一连串的消息。

    刘墉将纸条扔下城墙,咒骂道:

    “该杀未杀之人满坑满谷。”

    “豫南地方官心慈手软、枉顾旨意。朝廷早有明示,要将造反之火苗扼杀在萌芽之时。他们就是不听。”

    周围的一众官员不敢吭声。

    豫南和湖北接壤。

    一旦吴军进兵,豫南失守,当地的存粮可能会资敌。故而征粮最狠,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

    豫东南,光州商城县。

    知县大人从善如流,果断采取了刘举人的计策:

    骗!

    县衙不断派官差下乡,敲锣打鼓吆喝:粮车已在路上,后天就到。

    胡家湾,村子里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或躺或靠,尽量节约体力。

    当当当~

    熟悉的铜锣声由远而近,嗓门很大。

    “老乡,再坚持坚持。最新消息,粮车已到固始县。”

    “后天就到!后天就到!后天就到!”

    十几丈外的一间茅屋里,稻草炕上。

    饿的眼睛发花的老妇人嘀咕道:

    “龟孙,俺们被骗惨了。”

    一旁的儿子两眼无神,望着屋顶垂下的稻草:

    “娘,我要死了。”

    过了好一会,再无动静。

    老妇人费力爬过去握着那双垂下的冰冷的手,凹陷的眼窝里留下最后一滴眼泪。

    无声道:

    “二爷这个龟孙,该下油锅。”

    ……

    胡家湾被二爷坑了。

    二爷又被刘举人给骗了。

    不过,隔壁的刘村就没有相信刘举人的鬼话。

    原因很简单,坞堡里有家丁偷偷给自家亲戚传出了话。

    “没粮了,全荷兰都没粮了。”

    “往南逃,去湖北投吴。”

    坞堡厚实,豢养了 100家丁。

    刘举人和几名乡绅提前购置了火绳枪 30支,土炮 2门,抬枪3杆、弓箭 20副,大刀长矛100副,以及十几条大型烈犬。

    储粮更是够所有人敞开肚皮吃上好几年。

    ……

    此时,

    刘举人正在对家丁们训话:

    “守住坞堡。不要管别人的死活,管好自己。熬过了这场灾,本老爷给你们每人发 10亩水浇地。”

    “你们也别骂老爷我心狠,没法子,这世道谁不狠谁先死。”

    刘举人刚想继续鼓动士气,瞭望塔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锣声。

    所有人望向外面,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人潮来了。

    ……

    人群移动速度很慢、很慢,就像是电影的慢镜头。

    骷髅一般的饥民眼神空洞,缓慢而坚决的向前移动。

    求生!

    2刻钟后,

    人潮前锋靠近坞堡,然后停住了脚步,跪倒一片。

    领头的汉子高呼:

    “爷,看在老乡的份上,赏口吃的吧。”

    站在刘举人身旁的丫鬟眼尖,在人群里望见了好几个熟人。

    哀求道:

    “举人老爷,都是乡亲,胡乱赏点吧。”

    啪~

    刘举人一巴掌打翻丫鬟,狠狠踩着脑袋:

    “妇人之见。”

    “今日我敢施粥,明日全豫南的饥民都来跪我。”

    “开枪,先打死那个领头的。”

    ……

    忠心的家丁握着火把凑近土炮引线,引线飞速缩短,火星顺着引火孔窜入炮膛,又引燃膛内塞紧的火药粉。

    轰~

    一团碎石子喷出,跪着的饥民倒下一片。

    刘举人兴奋的挥舞双臂:

    “打,狠狠的打。”

    为了10亩水浇地,家丁们居高临下,疯狂的开枪开炮,被死亡恐惧支配的饥民再次四散。

    堡外尸体堆叠,踩死的远远大于被枪炮打死的。

    ……

    第三日,人潮又回来了。

    一眼望不见头,至少有四五千人,还抬着几架梯子。

    刘举人目瞪口呆,气急败坏:

    “这是哪个龟孙在背后捣鼓?”

    实际上,

    他还真没猜错,确实有人在暗中策划。

    情报署的几名探子骏马快刀,精悍冷静,领头者拉开千里镜默默观察。

    ……

    坞堡,枪炮齐鸣。

    然铅子箭矢好似石头掉入湖面,影响有限。

    乌泱泱的人群涌向坞堡,架起梯子。

    求生~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冲进堡门就有粮食吃了。

    听着下面砸门的哐哐动静,刘举人肝胆俱裂。

    高呼:

    “泼油,烧,烧死这些穷鬼。”

    正在撞门的饥民被淋了一头,许多人茫然抬头,品尝油脂的香味。

    火把从天而降~

    他们哀嚎、翻滚、挣扎。

    ……

    家丁头目跌跌撞撞找上刘举人:

    “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枪管就要炸了。”

    “那你说怎么办?”

    “开门,拿长矛杀。”

    “中。”刘举人一咬牙,举起右手,“事后,每人再加 5亩水浇地。”

    堡门吱嘎吱嘎打开,十几条饿了两天的烈犬冲进人群里疯狂撕咬。

    几十名家丁握着长矛高歌猛进,颇有体育生在幼儿园打擂台的感觉。

    刘举人跳着脚吼叫:

    “好,好哎,杀的好。”

    ……

    远处,情报署探子们叹了一口气拨马离开。

    署长刘千挑选了性格冷酷的上百名行动队员分散在苏鲁豫皖等地区。

    观察为主,谨慎介入。

    这是一次残酷的任务!

    他们路过商城时想策动饥民拿下这座坞堡,一来顺手为这些人延续生命,二来评估一下河南士绅武装的实力。

    目前来看,坞堡的组织度不错,饥民根本啃不下来。

    像《 1942》里,一群饥民轻松攻破地主大院实际上是不现实的。

    不过,

    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

    被刘举人买进来的小丫鬟亲眼目睹了坞堡外边数不清的尸体,精神崩溃了~

    半夜,

    她跑到厨房里放了一把火,没一会,大火就窜上了粮仓屋顶。

    次日,坞堡众人作鸟兽散。

    刘举人也沦为了饥民,不知所踪,大约是死了。

    ……

    商城县隔壁的六安州。

    大别山腹地,金寨村。

    村口,犬声紧吠。

    郑春寿一身短打,走出屋子皱眉望向来人, 4个身穿皂服的衙役大摇大摆的闯进来了。

    “郑保长,你们村的粮呢?”

    郑春寿微微弯腰:

    “都准备好了。”

    “是吗?带我去瞧瞧。”

    ……

    四衙役浑然不觉危险已近,走进村里。

    “什么声音?”

    “打铁。”

    一老衙役颇有兴致的凑过去:

    “郑保长,你们村够兴旺的。咦,你们在打什么铁器?不像锄头,也不像柴刀。”

    铁匠憨厚的笑道:

    “是长矛。”

    “矛~矛~”老衙役如被雷击,猛抬头,望见了倚在墙壁的一排长刀。

    扑通,跪下了。

    “爷爷,饶命啊。”

    “我错了,我错了。”

    ……

    “你错哪儿了?”

    “我,我也不知道。爷爷饶命啊。”

    郑春寿接过铁匠递来的长刀,双手握起,猛然发力,斜劈一刀。

    血练飞起老高。

    沿着旁边的土坯墙滴滴答答往下淌。

    郑春寿打量了一下刀口,见未曾卷刃,欣然赞道:

    “好刀。”

    “来啊,把他们绑了斩首祭旗。”

    打谷场。

    全村三百多口齐聚,郑春寿默默注视着众人,爆喝一声:

    “反了。”

    众人跟着高呼:

    “反了,反了。”

    周围树林鸟群被惊起,四散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