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能让庾贵这位堂堂知府,在他面前倒了小半个时辰的苦水。
按照庾贵的说法,归德府这半年过的日子,着实太惨了!
先是黄河发水,淹了司家道口一带。
作为归德府的大当家,他得赈灾吧?
可这灾还没赈完呢,虬龙沟两岸的人就反了!龙河军之乱出现!
接下来就是平乱!
这一平就是小半年!
最关键的是,今年遭灾的不止归德府一个地方。整个山西河南境,都被水淹了!
很多地方的田税都收不上来!
收不到钱不说,这归德府的存银还要拿出来赈灾、平乱……
前后这么一折腾,他庾贵哪儿还拿的出钱来?
一个多月前,他就开始频频往朝中写信,让陛下拨点赈灾款过来了。
可是……户部尚书陈德遵也不知道在想啥,一直卡着,就是不给拨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庾贵也是一脸愤愤之色。
谢余回想了一下,倒是对这事儿有点印象。
之前出使瓦剌的使节团也没银子。团使杨思敬找陈德遵要的时候,陈德遵给的理由便是朝廷的银子要用来赈灾。
当然了,这赈灾肯定是赈山西、河南两地的重灾区,相较于其他地方,归德府西边受灾情况不算严重。
好歹还是能收上来点田税的。
因此老陈卡着不给庾贵拨银子,也是正常。
谢余记得陈德遵为了筹赈灾银子,还专门跑到于骞府上,找他问计。
当时谢余没有和陈德遵说太多。但事后却给于骞说了个法子。
他以为于骞会跟陈德遵说呢,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于骞似乎没有和陈德遵沟通这事儿。
想来于骞也有自己的考虑吧。
但不管庾贵如何哭穷,谢余都坚持一个原则:让他出这笔钱,想都别想。
尽管谢余在皇帝那领了个平乱的任务,而且庾贵也说了,只要平了龙河军之乱,他一定帮谢余请头功。
可最后功劳大头会落在谁的身上,谢余再清楚不过了。
要是那徐元玉再捣捣蛋,皇帝周昱再不要点脸,事后他们依旧能给谢余整一个“功劳还差一点就够封爵”的结论来。
平乱这种类似于主线的任务,屁毛奖励都没有,谁愿意干?谁又愿意花自己的钱去干?
因此当庾贵哭穷哭了小半个时辰后,谢余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庾大人,您就别再哭穷了。您再穷,也是一方知府啊!手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也比我努力一辈子强!”
“您要真没钱也行,我帮您筹吧?只要您胆子够大,我保证能让您在十天内,筹到不低于一百万两白银!”
“什……什么?”庾贵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一百万两?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谢余笑着说道,“而且这一百万两只是保守的估计。您只要想弄钱,别说是一百万两了,就是一千万两也不是不可能!”
“别……一千万两就算了!一百万就够了!”
庾贵被谢余的口气给吓到了。
国库现在能不能凑出来一千万两,他都不敢说呢。
现在庾贵只想弄到谢余承诺的一百万两就心满意足了。
按照卫所和府兵的消耗标准,两万人的队伍,一天消耗一千两白银!一百万两,足够队伍消耗三年的!
三年啊……甭说是三年了,就是再来个半年,要是还平不了龙河军,那他这知府也不用干了。
“谢侍读,你快说说,如何能在十天内,筹到一百万两银子?”
庾贵拉着谢余,一脸激动的问道。
“很简单,就是以府州的名义,开个票号!”
“开票号?”庾贵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票号是什么东西了,如今大雍朝有三大票号,分别在平遥、太谷与祁县三地。
而这三大票号,都是山西人开的!
包括市面上流通的银票,也都是这三大票号出的。
这三大票号的银票为什么会成为流通全国的硬通货?
靠的就是人家百年老字号、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商誉!
没有这个商誉,指望十天筹到一百万两银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事儿怕是行不通吧?咱们又没有这个商誉……”
庾贵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谢余笑了起来:“什么是商誉?不过是一种别人认可的实力罢了。他们认为你发行的银票随时都能兑得出银子,你也有随时兑现的实力,那你就有商誉!”
“是啊,咱们现在一分银子都没有,如何给别人兑现啊?”
庾贵继续问道。
“庾大人,您别老是把事情往后边想啊!您应该先想着往票号里弄钱!让归德府的那些富商、大户们,先往您这票号里存银子!”
“人家凭什么往我这里存银子呢?难不成,你想让我以势压人?这可不行!那些大户、富商们,也都不是好惹的。”
能够成为富甲一方的豪绅,谁的背后没有家族的鼎力支持?而这些大家族的背后,岂会没有几个在京做官的亲戚?
谢余听出庾贵的顾虑了,他笑道:“没让您以势压人。我的意思是,您给这些人承诺好处啊!在您这存钱,给利钱就行了!”
“比如说存一万两,一年给五厘的利钱,存十万两,给七厘的利钱……据我所知,现在大雍朝的三大票号不仅不会给人利钱,反而还会收存取的佣金吧?”
“至于说商誉的问题,无非就是抵押物罢了。您再以府州的名义,将官府的土地拿出来做抵押。以后无法兑现,就将那些土地等价抵给富商们,我想这样就没人会纠结您有没有商誉的问题了吧?”
“这……还能这样?那这和卖地又有何区别?日后这银子花完了,我补不上亏空,岂不是要掉脑袋?”
庾贵觉得谢余太大胆了!
这种事儿都敢干?
谢余笑着说道:“放心吧,能还上。您一次多筹点,然后把用不到的银子拿去放债!收利钱!这放债的利钱,只需比您这存银的利钱高一点就行。”
“而如今民间那些放债的利钱,最少也是三分利,您若是放个一分利,自然有的是人找您借钱。你也让这些借钱的拿地抵押不就行了?这一进一出,您地没少,但这钱不就活起来了?”
谢余说的这些,不过是照搬了上一世银行的运作模式。
稍稍解释一番,庾贵终于听明白了。
他仔细思考一番,眼神越来越亮,最后他一拍巴掌,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谢侍读,如此奇思,你是如何想到的啊?”
“哈哈哈,妙!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