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我,嗯?”
冰冷的枪管,从裴璋的额头,一路下滑,将他的下巴挑起,裴璋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栗。
他被迫看向谢云停。
她看不出生气的样子,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却让他更加忐忑。
“对”
“除了对不起,你就不打算和我说些别的吗?”谢云停打断了他。
裴璋沉默,他有很多话想和谢云停说,可是又不能说。
他不说,谢云停说。
“刚才,子弹为什么打偏?”
“紧张了”裴璋偏开头,吐出三个字。
索性,就让大小姐对他再失望一点吧。
反正,背叛已成事实。
“呵!”裴璋听到谢云停不加掩饰嘲讽的笑。
他紧闭着双唇,不言不语,也不去想谢云停发笑的原因。
“你的枪是我教的,裴璋。”谢云停再次用枪管将裴璋的脸强硬扭了过来,俯身和他对视,“连执枪的手势,开枪的姿势和准备动作,都和我一模一样,裴璋,我不是这样教你的,既然背叛,何不背叛的更彻底一点?”
伸出手,谢云停拉起裴璋的右手,掰开他的手掌,将枪强硬地塞进他的手中。
“来,现在,我离你够近了吧,对准这里,开枪。”
她将自己的心脏部位毫不遮掩暴露在裴璋面前。
裴璋抓着枪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手中的枪已经不是枪,仿佛是烈焰焚烧着的魔石。
谢云停又推了他一把,“我已经将外面的人都清退了,来吧,杀了我,没有人知道,然后,你带着这份文件就可以离开了,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干的。”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蛊惑着裴璋,去终结她的性命,然后逃之夭夭。
“不!不要!”裴璋一下子将枪松开,扔到了地上,眼神惊慌。
“云停!云停!云停!”空出来的双手,将谢云停抱住,像是生怕谢云停挣脱了一般,他抱得很紧、很紧,头放在了谢云停的肩膀上,他反复呢喃着谢云停的名字。
背叛主人的丧家之犬,在哀婉祈求主人的一丁点怜爱。
谢云停一点点推开了他,眼中全是冷光,“裴璋,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背叛我,又何必如此作态。”
裴璋的黯然,双手无力的垂下。
他没办法反驳。
立场,立场,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这两个字。
“大小姐,杀了我吧。”他悲戚地看着谢云停,他现在只求一死。
“谁说我要杀你了?”谢云停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不杀我.”裴璋震惊地抬头看着谢云停。
“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杀你。”谢云停似笑非笑看着裴璋,欣赏着裴璋脸上的表情变化。
裴璋被谢云停的态度给搞蒙了,他背叛了谢云停,他以为,以谢云停的骄傲,是绝对不会容许他多活哪怕一秒的。
可现在,谢云停告诉他,她不打算杀他。
“大小姐,你、你这是何意?”
“很简单,我和你做一笔交易。”谢云停的回答出乎裴璋的意料。
他没有说话,沉默地听着,谢云停也继续和他打哑谜,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全程谢云停在说,裴璋在听,偶尔才会出言说几句。
夕阳西下,裴璋迈着虚软的步子,离开了谢云停的院子。
果真如谢云停所说,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被她支走了,下午的事情,就这样没有引起丝毫风波地过去了。
但是两人之间,终归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谁也没想到,被众人猜测是否已经放弃追求谢大小姐的那个教书的裴先生,会突然传出即将迎娶谢家大小姐的消息。
众说纷纭,只有谢大帅看着江宁裴家那边发来的电报,又气又无奈。
这小子,真的是江宁裴家人不说,竟然还是现在裴家当家人唯一的儿子。
裴家的当家人,在信中,也算给足了他面子,可是丝毫不影响信中的威胁之意。
这桩婚事,谢大帅不得不允下来。
谢府四处张灯结彩,裴家豪富之家,人还没过来,派人送来了大批的礼物和聘礼已经到了无数。
裴璋之前提亲时候奉上的东西,和裴家送来的一比,连千分之一都比不上吗,天壤之别。
名门合璧,两家上下都喜气洋洋,可唯独这桩婚事的两个主人公,身上却看不到喜气。
谢云停还好,最多是淡然,裴璋这边,则更加诡异,不像是要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反倒像是要奔赴刑场,押去断头台。
不过对于裴璋而言,也确实和上刑场没多大的区别。
无论是在背叛谢云停之后和谢云停成婚,还是再见离开时候断绝关系的家人,哪一桩都让他煎熬无比。
裴家人送来成婚的大红喜袍,上面的刺绣,繁复精美让人令人叹为观止,一件就价值千金,裴璋没有丝毫想要试穿的欲望,他心中还惦记着那日最终没能拿到的机密文件。
谢云停允诺他,等成婚之后,就给他,他心中既有期盼,又有不安。
这份文件拿走,送回组织,他必然立下大功劳,可,若是可以,他一定也不想为了什么功劳和谢云停生了嫌隙。
“少爷,老爷和夫人到码头了。”
敏海是裴家先一步送过来伺候裴璋的下人,得到消息之后,满面笑容去外面跑进来报喜。
父亲和母亲,来了吗.
裴璋这一刻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有对久别家人再次重逢的激动,可更多的,是畏惧和无奈。
父亲和母亲的到来,代表着,他再次要回到那个裴家大少爷的身份,这个曾经让他十分厌恶,甚至不惜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也要摆脱的身份。
“我知道了。”裴璋叹息一声,收拾起复杂的心情,准备去码头迎接父母。
终究是自己的爹娘,他如何能不思想。
“少爷,您就穿这一身去吗?”
敏海看着裴璋身上寒酸的衣着,十分为难地提醒。
他家大少爷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发什么疯,几年前,非要舍弃自己富贵人家大少爷的身份出来,现在,竟然做一个小小的教书匠,过着勉强能饱腹的日子。
敏海来裴璋身边也有几天了,还是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发现大少爷在这里,吃住甚至赶不上他这个下人在裴家的水平时候的震惊。
“就这件吧。”裴璋没有刻意去换衣服。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不会因为再次见到父母就更改。
港口,一艘豪华的大船,在众人惊叹中,缓缓靠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