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天牢。
潮湿闷臭的牢狱,沉闷无风。
一个牢房里,身穿囚衣,头发打结的女子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满脸麻木。
虫鼠从脚边跑过,脚背恶心的触感,吓得女子惊叫一声,惊恐靠向墙壁,瑟缩着抱紧自己。
“叫什么叫!
给我老实一点!”
狱卒烦躁大吼一声,成功止住楚辞幼下一声叫喊。
“再乱叫,老子赏你一顿鞭子!”
宫变那夜,留在身上的伤烈烈作疼,听着狱卒甩着鞭子叫骂声,楚辞幼头埋进膝里,又痛又恨。
她又败了!
明明动手前,她已做万全筹谋。
没想到,到最后,一如前世,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起昨日姜栖悦来牢中见自己说的那番话,楚辞幼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懊悔多一些,还是仇恨多一些。
重活一世,她对自己走的每一步都不后悔。
她只恨,棋差一招,又败在姜峰手中。
都怪那个如自己般重生的姜栖悦。
若时光倒流,她一定不计一切代价,先杀姜栖悦,再杀姜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心脏被毒液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大洞,靠着斑驳发霉的墙壁,楚辞幼满心凄凉,走马观花般快速回想这一世种种。
直至头脑昏沉,呼吸急促。
到最后,她死寂无光的双眸突然爆亮,回光返照般,抬头望向头顶。
入目除了昏暗牢狱,无半丝希冀,眼中光亮一点点寂灭,喉咙漫上一股铁锈气息,楚辞幼心中一狠,张口用力朝舌根咬下。
剧痛抓擒感官,殷红鲜血顺唇角蜿蜒而出。
疼痛中,楚辞幼张开双臂,发疯般放声大笑,眼前恍惚出现幕幕光影。
她奇怪的动作,满嘴鲜血配上诡异兴奋的脸,状若癫狂。
外面狱卒被她惊到,臭着脸骂骂咧咧提鞭靠近,准备抽她一顿出气,在看清她大张口中断掉的舌根时,吓得一个趔趄,仓惶道:
“快、快去禀告大人!
死囚咬舌自尽了!”
……
次日,姜府。
听完下人禀告,绿柳眼露诧异,挥手让人先出去,轻步走到姜栖悦身旁,低声回禀:
“小姐,楚辞幼在牢中咬舌了。”
姜栖悦拍被子的手一顿,看了眼熟睡的儿子,示意绿柳出去说。
今日阳光明媚。
庭院中花草舒展,绿意浓浓。
姜栖悦吩咐丫鬟照看好儿子,领着绿柳坐到花园凉亭中。
茶水糕点奉到姜栖悦面前,绿柳小声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
姜栖悦低头呷了一口茶水,面上神色不显,心中却唏嘘片刻。
“我知道了。”
放下茶盏,姜栖悦转眸望着湖旁垂柳,道:
“新朝刚立,朝中事务繁多。
这几日哥朝务压身,回府已十分疲累。
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准备几个好菜,熬副补汤。”
“是,小姐。”
绿柳蹲身行礼,转身下去安排。
微风拂面,姜栖悦鼻尖茶香萦绕,望着湖里几尾锦鲤微微出神。
楚辞幼死了。
随着三皇子跟桓王落马,朝中逐渐恢复表面平静。
在新皇铁血手腕下,有姜峰此等能力卓越的臣子相佐镇压朝堂,先前那些追随三皇子跟桓王的臣子,也不敢再生二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跟姜峰也是。
可不知道为什么,姜栖悦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所定依。
晚间,姜峰回来得一如昨日。
府中长廊,灯笼高悬。
明亮烛光,将脚下长廊,照亮几许。
姜峰一回府,就问下人,夫人在何处。
下人恭敬回应后,他才举步朝自己庭院走去。
回到院中,望着房中佳人剪影,姜峰黑眸微软,浑身那股冷凝气息,悉数消散。
“熠儿睡了?”
男人跨进房中,绿柳自觉退出房门。
上前从后抱住姜栖悦纤细腰肢,姜峰语气中含着浓浓笑意。
姜栖悦耳后一痒,笑着回头对上姜峰炽热眸光。
“睡了有一会儿了,饭菜已经备好,你换身衣袍,我们去用晚膳。”
姜峰从善如流直起腰,低头在姜栖悦唇角啄吻一记,愧疚道:
“悦儿,你不必日日等我。
若是饿了困了,你就先用膳歇息。”
姜栖悦唇角弯起,美眸荡着笑,瞪他:
“怎么,现在姜大人,打算管我了?”
姜峰眉梢上挑,对上姜栖悦促狭模样,失笑:
“为夫这是心疼夫人,怎么到夫人口中,倒是为夫不是?”
姜栖悦哼笑一声,不欲跟他过多插科打诨,推他催他先去换衣袍,自己去门口吩咐丫鬟摆膳。
用完晚膳,姜峰吩咐绿柳将孩子抱走,半迫着姜栖悦陪他来了个鸳鸯浴。
水波荡漾,热水温度褪去。
男人长腿一跨,水珠飞溅中,赤裸着胸膛,将昏昏欲睡的娇软妻子抱进床榻,紧紧拥在怀中。
纱幔放下,遮住刺眼光线,姜峰垂首望着怀中人脸颊上动人心魄的娇艳绯色,心满意足闭上眼。
朝中万事安定,府内娇妻麟儿在侧。
上天待他不薄。
此生无憾。
夜里,一阵清凉风意透过窗棂钻进屋内。
床幔被风轻轻撩起,露出床上交颈而眠的夫妻二人。
姜栖悦枕着姜峰胳膊,两人姿态亲密,绯红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红晕。
姜峰左手抱着姜栖悦肩膀,右手搭在她软腰上,哪怕睡梦中,都将人牢牢抱在怀里,如抱珍宝。
长夜寂静,两颗炙热滚烫的心脏,相贴而跳,一声高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