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
丁老头晚出早归。
晚上出去河边钓鱼。
白天回来休息。
吃饭很简单，米饭配菜，外加鱼汤。
他完全无视了院子里那个气场强大，气质无比尊贵的男人。
但男人显然跟定他了，不要到胶卷相机不罢休。
到了第四天傍晚。
丁老头来到院子里，看着坐在石凳上的男人，“我说燕先生，你老赖在我家干什么？我不会给你胶卷和相机的，趁早死了这条心的！”
男人起身鞠了一躬，“不，您会给的，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才会给？直说便是，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丁老头沉默了。
好一会才道：“你认真的？”
“当然。”
“如果我说·····我要你一只眼睛呢？”
男人眼瞳一窒，沉默片刻，说：“什么意思？”
他毫不客气，“就是字面的意思，你想要我的东西，那就留下你的一只眼睛！”
宋聿气得不行，“死老头，你敢口出狂言？我家禛总这么尊敬你，三四天寸步不离，晚上陪你钓鱼，白天只能在你家院子里坐在石头上眯一会，身上都是蚊子咬的包，他对你如此诚心诚意，你竟然要挖他一只眼睛？你是哪里来的刽子手？如此丧尽天良！”
“宋聿！”男人制止，“你退下。”
“禛总，你别这么惯着他，什么人嘛，说话这么狠毒！”
宋聿是真的怒发冲冠。
三四天，累得像狗一样没关系。
但他很怕燕禛出事。
一旦有万一，他担不起责任！
丁老头眯了眯眼，“这世道就是这样的，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想要什么就得等价交换！愿意换就换，不愿意换，立刻走人，别在我家杵着，碍眼！”
“你——”宋聿撸起袖子。
他竟然有一天想揍老头子！
不是他欺对方老无力，而是对方欺人太甚，太离谱！
“宋聿，我叫你退下！”男人音量拔高了许多。
宋聿难受极了，委屈巴巴退到一旁。
只见男人看着那糟老头子，沉声说：“为什么要我一只眼睛？别误会，我不是不想给，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丁老头冷哼一声，“你觉得是为什么？这么说吧，二十年前，我无意间看到一个小女孩，将另一个小女孩推下了河。当时，我只是在拍风景，却无意间将这个画面连拍了下来······”
男人截断他的话，“那个被推下去的小女孩，是我现在的妻子，爱人，她还为我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我很爱她，为了她我才找到这里来的。我想问，当初你看到她落水，为什么不搭救，为什么不报警呢？”
“我想搭救来着，但那小女孩被冲到下游了！等我赶到，她已经被王老头那厮给救起来背回家了。后来我打听到小女孩没事，好好活着呢，我也就没管这事。当时，我是想报警来的，可是，那个始作俑者年纪那么小，根本不具备刑事责任承担能力，我报警了又能如何？警察又不立案，我白搭那功夫，然后这件事就被我忘了。说来也巧，我总觉得有一天，会有人来要这份胶卷，所以我就留下了。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二十年过去，现在的技术还能不能洗出照片来，胶卷很有可能已经坏了呢！”
燕禛忙道：“不会坏的，您只要交给我就好，我会让技术人员去做这件事。”
丁老头又冷哼一声，“你倒是鬼机灵，总想白要我胶卷！”
他搬了两个小马扎过来。
自己坐一个，扔过去一个。
一屁股坐下，“如果不出我所料，前些天新闻上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个秦雅意，是那两个小女孩里的其中一个吧！”
男人颔首，“是的，就是她把我爱人推下了河，还冒充了我爱人的身份，蒙蔽了我的双眼。我这次来就是寻找证据，为我妻子讨回公道的！”
丁老头摊摊手，“帅哥，请说出你的故事，我要听全部的细节！”
男人一怔，“你真要听？”
“是啊，怎么，我不能对年轻人的爱情感兴趣吗？当故事会听，不可以？”
“当然可以。”
······
一小时后。
丁老头气得一拍大腿，“你小子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一只眼睛了吧？真是眼瞎的狗玩意儿！你要啥眼睛？没用的话就捐了吧！那姑娘那么好，你怎么能如此欺负如此辜负人家？这么多年，让人家受那么多委屈，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渣的，我都没你渣，妈的！”
宋聿干站着，恨得牙痒痒，这死老头竟然还爆粗口！
燕禛是他主子！
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教训数落吧？
“对，都是我的错。”燕禛微垂眼睫，夜幕下，他眼底的颜色无法被看清楚，“所以，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如果您真想要我一只眼睛，那就拿去吧。或许只有受些苦，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宋聿炸了，“禛总，你疯了吗？他在开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挖一只眼睛，咋想的？
真挖了，回去池妍不得疯掉？
丁老头嗤嗤笑道：“开玩笑？不，我认真的！这辈子，我最看不得死渣男了！一句话，想要胶卷，拿一只眼来换！要想强抢，别怪我玉石俱焚，先毁了胶卷！”
男人平静道：“能容我先给妻子打个电话吗？”
丁老头嘲讽，“我就知道你小子刚才是在打嘴炮，我还以为你真愿意牺牲一只眼睛！你要是打给你媳妇，她肯定不愿意你挖眼睛啊，你这不就有理由拒绝我了吗？你看，你又当又立，面子里子都保全了，还不用挖眼睛，只有我这糟老头子落下个恶名，好手段啊！”
燕禛静默几秒，面无表情掏出电话，“我打一个吧。”
电话很快就通了。
开的免提。
女人柔柔软软的声音传来，“燕禛·····”
“还不睡觉？”
女人声音蓦地就委屈极了，“你还没回来，我有点想你，所以睡不着。”
“乖，早点睡，我忙完了一定立刻回去陪你。”
女人哽咽起来，“老公，你好多天没回家了，我·····我和孩子们真的想你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
“算了，我不该怨你，你在忙对吧？快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的，等你回来就是。”
男人喉结滚了又滚，嗓音沙哑透了，“老婆，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爱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回答我。”
那头，不明就里的池妍深呼吸一口气，郑重道：“当然了！燕禛，我的乖老公，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真的？”男人笑了。
“真的，我对你情比金坚，真的不能再真了，要不要亲一口证明一下？”女人忽然撒起娇来，甜甜来了一句，“mu~~~ma！”
宋聿：“······”
丁老头：“······”
这边。
气氛古怪的寂静。
夜幕漆黑，弦月高挂，繁星满天。
男人笑了又笑，“老婆，你真甜，谢谢你，我也爱你，mu·····ma。”
“哈，燕禛，你好可爱！”池妍相当高兴。
“你喜欢就好。最后问一遍，真的·····不嫌弃我吗？”
“对，不嫌弃，就算你去泰国变性成了女人，我也不嫌弃，大不了咱们俩做一辈子姐妹呗！”
“胡说，我怎么可能和你做姐妹？我只能做你的男人！”
宋聿想辞职了。
造孽啊。
听不下去了。
刚才还谈论挖眼睛的血腥话题。
突然画风就一转，成了甜蜜秀恩爱。
燕禛太过分了！
不仅开免提，还mu·····ma？
这是他一个大老粗可以听的吗？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爱情的滋味就那么好吗？
真是酸臭酸臭的，肉麻！
丁老头傻眼了。
默默被塞了无数的狗粮。
他气急败坏。
想要去夺手机。
这时，男人瞥她一眼，适时挂了电话。
“我决定了，一只眼不行，我要两只！”
燕禛颦眉，“什么？”
“我说，我要挖掉你两只眼，都捐了吧！还有，你媳妇想跟你做姐妹儿，我也成全了她吧，把你下面给你切了！”
男人眉心更紧，“这不行，眼睛可以给你，我的小燕禛一辈子都得留着。听到了？我老婆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不嫌弃我。你不是要用我的眼睛来交换胶卷？随你吧。”
丁老头气得颤抖，“你真敢交换？”
“有何不敢？”
“好，这是你说的，别说我残忍嗜血，一会我真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说着，丁老头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出来。
有点钝。
但院子里有磨刀石。
他坐在那，双手不遗余力磨起刀子来······
嚓嚓嚓，嚓嚓嚓，暗夜下，这声音多少有些毛骨悚然了。
再配上他扭曲的表情，怒不可遏的自言自语。
整个院子好像变成了可怕的屠宰场！
“我叫你秀恩爱，我叫你秀老婆，我叫你秀媳妇儿，今天不把你两眼活活戳瞎，我就不叫丁老头！谁还不是个宝宝了？欺负我八十多岁没有老婆疼，是不是？混蛋，气死我了，我要宰了你这臭小子！”
宋聿忽然觉得这老头没那么讨人厌了。
因为说出了他的心声！
他也看燕禛不爽！
打电话就打电话，好好说话不会吗？
非要给两个大光棍心口插刀子！
他这么大，还是小处男呢，没尝过女人滋味嘞！
足足磨了半小时。
水果刀磨好了！
利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丁老头高举匕首，嘴里大喊，“燕禛，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你别乱动，我手起刀落，绝对利索，你可以少受点罪！”
男人起身来到他面前。
静静看着他······
目光平淡，眸色幽深，眼底像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但偏偏海平面静得出奇。
他只是说：“挖吧，只要有胶卷就好。”
丁老头龇牙咧嘴，举起刀子就刺下来，“好，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