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儿觉得她很没用。

    她救不了妹妹，也救不了自己。她这条命或许从来就没有意义。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一死了之。

    死了，就不会难过了。

    于是勤儿心灰意冷之下，走入了极端。

    她想死，她想自杀。

    但是好几天过去，勤儿却迟迟没有行动。

    不是她突然不想死了，是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和死法。

    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

    若是吊死在卜家，那会给卜家添麻烦。这些年她虽然是在卜家做奴才，但却能吃饱穿暖，比她给她娘当女儿要过得好。

    所以她不能“恩将仇报”。

    若是找个井投了，那来这里打水的人估计以后就不敢再来了。好端端的毁掉一口井，也很可惜。

    所以她也不能投井。

    于是勤儿又想到了投河。

    可是等到了河边，看着河边洗衣裳的小媳妇、大婶子，还有嬉戏打闹的孩子们，勤儿觉得这样也不好。

    如果她投河后尸体漂了上来，以后她们不敢来河边洗衣服了怎么办？万一把哪个孩子吓得生病怎么办？

    割腕，勤儿也不敢。

    她很害怕那种鲜血从自己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光的感觉。死得一点都不痛快。

    服毒，勤儿更不敢。

    她听说服毒的人死状极其惨烈，都是七窍流血，而且死前极其痛苦。

    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自认为没有到了要下地狱的程度。所以她也不想折磨自己。

    吊死、投井、投河、割腕、服毒，接二连三都被勤儿自己给否决了。

    她也没有多少见识，思来想去，竟想不出第六种死法。

    一种既不会打扰别人又不会折磨自己的死法。

    于是她便一直没有去死。

    过了一段时间，勤儿冷静下来以后，又觉得自己就这样白白死去未免太不划算。

    她总得再做点什么。

    她总得再为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妹子做点什么。

    于是勤儿先和卜夫人回了家，卜夫人知道她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也大度让她处理好事情再回来。

    勤儿再次回家，想要带她妹子走。

    可惜这次她娘怕她坏了“好事”，连门都不让她进，她们两人连面都没有见上。

    勤儿一直在自家门口徘徊，直到看到她妹子被杨家接走以后，她又跟到了杨大川家。

    可惜杨大川媳妇也没有让她如愿和她妹子见上一面。

    她单枪匹马、孤身一人，到底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难道她这辈子、她妹子这辈子，注定只能这样了吗？

    勤儿又生出了死的念头。

    她似乎想出了第六种死法了。

    杨氏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勤儿，心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同情她。

    如果当初不是婆婆拦下来，现在当杨伟童养媳的就是何招娣了。

    杨氏想，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她那大嫂指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杨氏的心里更愧疚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勤儿以示安慰。

    也许是把对何招娣的愧疚投射到了勤儿身上，向来抠搜的杨氏临走前还往勤儿手里塞了几个铜板。

    然后她低着头匆匆离去，不敢再看勤儿一眼。

    自打半路遇到了勤儿，杨氏刚出门时的好心情这会儿也已经消散了大半，她心里堵得难受。

    直到到了其中一个小姐妹的家里，她才好受一些。

    她是来找她幼时最好的姐妹的，没想到杨大川媳妇也在。

    杨氏见到她，木着脸喊了一声，“大川嫂。”

    杨大川媳妇见到是杨氏，感到很意外。

    “杨秀青，你咋回来了？”

    没等杨氏说话，杨大川媳妇就自顾自的猜测起来。

    “你该不会是特意来看我们家新媳妇的吧？”

    “要我说，你那侄女真没福气，也配不上我们家小伟。我们小伟的新媳妇那才叫一个好呢！”

    “会照顾人，又会干活，身体也健康。要我说，娶媳妇就该娶这样的，不仅要会伺候男人、照顾家里，还得会生养，为夫家传宗接代。”

    “不是我说你，杨秀青你那侄女长得干干巴巴的，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就她那二两劲，估计干活都费劲！”

    杨氏刚一进了好姐妹家，迎面就是杨大川媳妇这噼里啪啦一大通话。

    她差点被雷的外焦里嫩。

    这、这都是什么人啊！

    幸亏她当初没有把大侄女说给这样的人家。

    谁和这种人扯上关系，谁倒霉！

    等杨氏反应过来之后，她当然也不饶人的反驳起来。

    “大川嫂，我当初那话也和你说的很明白了。不是我们招娣福薄，配不上你那儿子，是你们家没福气，娶不到我侄女这么好的姑娘。

    其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只盼着你以后能好好做人，不要苛待磋磨新媳妇。”

    杨氏的话，杨大川媳妇越听越感觉不对劲。

    她这不是变着法儿的在骂她吗？

    以后好好做人？

    难道她现在不是人吗？

    “大川嫂，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秀青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姐俩想单独说说话。”

    见气氛不对，杨氏的好姐妹连忙出来调解。

    不愧是能和杨氏玩到一块的人，就连调解的方式都是如此清新脱俗——赶人。

    接二连三的吃了瘪，杨大川媳妇的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红。

    到底是在别人家里，对方又下了逐客令。

    她就是脸皮再厚都待不下去了。

    于是她气哼哼地甩着胳膊离开了。

    杨氏笑眯眯地看着好姐妹，眼里的赞赏都快要凝聚成实体。

    往家走的杨大川媳妇一路上越走越气。

    本来她就对这个新儿媳妇不是很满意。

    新媳妇足足比她家小伟大了九岁，她只能在嘴上找补回来。

    如今被杨氏就这样揭了短，她真是气急败坏了。

    杨大川媳妇在路过村口的时候，看到蹲在树下的勤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是那老媳妇的姐姐吗？

    也是个贱皮子。

    她治不了杨家人，还治不了那老媳妇的姐姐？

    想到这里，杨大川媳妇抬脚朝着勤儿气势汹汹的走去。

    勤儿蹲在地上掉着眼泪，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